第100章 杨昭的清醒
这一次，杨昭传唤杨玄感，无非是想要看看他，究竟能不能说出一个在百官行述之中，都未曾记录在内的消息。
结果，这番见了面，一看情况，原来只有这些，那没事了……
既然如此，那杨玄感，就没有继续待在皇宫里面的意义了。
而且，因为他的无从狡辩，有着百官行述的存在，杨家犯下的罪孽，已经无从洗脱。
就算此后做出什么判决，料想杨家人，也没有任何狡辩之词了……
杨昭挥手过后，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将犯人押了下去。
杨玄感呆滞的被人拖着双臂，却已经浑身无力，麻木的任由人半拖半拉的拽了下去，退出了皇宫。
接着，杨昭也传下了一份谕旨，送往高颎府上。
任命他为监斩官，总理此次杨玄感一家与宇文家的大案，三日后，主持监斩一事，事后再向他回禀即可。
桩桩大案的证据，都已经罪证确凿，无从抵赖。
无论是杨玄感，还是宇文述，他们都难以辩解这几十年来，犯下的种种罪孽。
而且，因为他们的互相指正，都想要把对方拖下水，以至于审讯一事，进展得颇为顺利，再加上还有着这一份百官行述的加持，任何狡辩之言，都成为了泡影。
他们两家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无从翻身。
杨昭的命令一下，也就意味着，从此大隋朝堂之上，再也没有了这两家人的存在。
高颎接到了谕旨，亲自进宫面圣。
他不免问道：“陛下，他们两家犯下如此重罪，按照陛下的心思，是想要将他们全族上下一网打尽，还是只需要处罚相干人等呢？”
这个问题，十分实在。
以往的历朝历代，本来也未曾如此血腥残酷。
就连秦始皇横扫八荒，铲除六国，别说是那六国残余下来的贵族势力了，就连六国各自的皇室，都依然在民间活动，未曾株连。
就好比以前的夏商周换代，尽管灭掉了前朝，可那前朝王室的血脉，还是会分封为王，贵族的地位无损。
就连东汉灭亡之后，那被当做傀儡一般，蹉跎了一辈子的汉献帝刘协，都没有被人刺杀身亡。
蜀国灭国之后，刘阿斗还能说出那一句经典的乐不思蜀……
别管真心或是掩饰，始终都是活下来了。
那些年的改朝换代，都没有酿成血流成河的惨状，更别说朝堂中的种种是非功过，也是点到为止。
可奈何，东晋灭亡之后，宋武帝刘裕以血腥的手段，诛杀了一众前朝皇室遗孤，将前朝血脉，尽数斩杀，开启了灭杀血脉遗孤的开端。
从此以往，朝堂之中，是是非非，再也离不开残忍二字。
做事做绝，似乎已经成为了传统。
此次，杨玄感一家与宇文述一家，罪孽滔天，霍乱朝野，危害江山，不得不以“奸臣”二字概括。
如此惊天的罪过，按照这些年来的惯用手段，应该是株连三族才是，否则，岂能震慑天下？
不论无辜与否，都似乎毫无宽恕的余地……
要怪，就怪这些人，与罪犯沾亲带故，不得不被牵连，处以极刑。
高颎此次询问，无非是想要掌握好一个处刑的度。
是要限定在某个可控的范围内，还是借此扩大化，狠狠的打击一番这些贵族门阀，将祸乱斩草除根……
闻言，杨昭微微垂眸，细想了一下。
他有所犹豫，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
“不必了，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可是无关之人，他们何辜？朕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残酷暴君，不希望牵连无辜之人。如今处置的这些罪犯，全都是罪有应得，是为民除害。
若是剩下的这些人，安分守己，依然能为国尽忠，朕还是可以摒除偏见，大胆起用，不会追究他们的出身。
思想通透之人，自然会明白朕的用意，若是他们恶意曲解朕的好意，那么，这些人，也就眼不见为净，谅他们也无法做出什么扰乱朝纲之事。”
杨昭差一点就犹豫了。
因为，他本想着借此机会，将这次的事件，扩大到贵族门阀，垄断朝纲，霍乱江山的罪名上，以至于自己可以趁机动手，削弱那些关陇门阀子弟，将权力牢牢的攥在手中。
可是，转念一想，杨昭又醒悟了过来。
对付这些人，固然重要，可是，难道就为了想要集权，就埋没了自己的良心么？
诚然，为君者，不需要太过善良。
可是，冷酷无情之人，毫无怜悯之人，也不会体念到苍生的不易，岂能做个亲民爱民的帝王？
杨昭一直都觉得，肆意牵连诛杀，始终都是一种残忍的现象。
自小时候开始，阅览史书，每逢看到诛杀前朝遗孤的现象，他便产生满心的不忍之情。
南北朝开始，混乱了这几百年，似乎这一现象，演变得愈发难以收场。
动辄喊打喊杀，株连全族，似乎已经成为了惯例。
所以，南北朝时期的历史，看起来是如此的残酷与血腥，始终动荡不安。
这既是君王的残忍，也是朝廷的儿戏……
后来，杨昭又看到了《唐书》之后的史册，对此现象更是无比厌恶。
他甚至已经多少看到了《明史》和《明实录》，明初动辄株连数万人，是多么的可怕……
难道，那些有罪之人，都是贪官污吏，都祸害了百姓朝纲？
哪个天下，能容纳得了几万人的贪官数目？
说是没有株连无辜，猪都不信……
如此残酷之人，并不是杨昭所希望成为的帝王。
从一开始，他反对父皇的执政方式，不正是因为觉得父皇太过无情血腥么？
以至于，连苍天都看不下去了，让他取而代之。
如今，难道他当上了这个皇帝，又要走父皇的老路？那他与父皇这类的君王，有何不同？
杨昭觉得，自己这次的决断，绝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是非分明。
该罚就罚，无辜之人，就该赦免！
想清楚了这些，杨昭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心境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