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条道走到黑
兴国州是隶属于武昌府的散州，下辖大冶县。
于舜要带兵打兴国州府，大有一种以前被上级剥削惨了，想就此找回场子，来个以下克上。
于舜见陆陵脸色不对，急忙补充道：“除了两千乡勇，还能调部分官兵协同，干粮、牲口和兵器都自备，不敢劳烦诸位好汉，只是顶诸位一个名，您看……”
陆陵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好随便做决定，要不你去江对岸，请示一下我们大当家？”
“这……很好。”
于舜一听，还能拜见大名鼎鼎的响马头子刘七？
有刘七的接见，再得到其委命和面授机宜，说不定我就成反贼里的一把好手。
以后能当开国公侯。
想想，心里都觉得美。
“不知大统领他现在，身在何处？”于舜急忙问道。
旁边一直在听着的张润笑道：“我们大当家现在就在对岸的汉口，这两天刚打下汉口，江面都被我们给占了，那群当兵的就只能缩在城里担惊受怕，用不了几天，我们就打进去了。”
于舜感慨道：“这位张兄弟，在大冶县时，就发现阁下器宇不凡，想来乃是义军中响当当的人物，以后多加赐教。”
“我……”
张润突然发现自己屁股有点不正。
本来人家一个知县，觉得自己是一号人物，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又一琢磨，我现在这么像贼吗？
难道你不知道我以前乃是个忠诚的大明士兵？
还曾在三江口一战中放炮打贼寇，是被迫加入的？
于舜又称赞道：“各位真乃豪杰，在下也是在半路上听说诸位在麻城的壮举，连西军都不是对手，如今连汉口都占了，进占武昌府是早晚的事。我们大冶县，属于弃暗投明。”
陆陵心想，我都没你这么乐观。
“这就安排人，送于知县过江，有事跟我们大当家说吧。”陆陵觉得自己不适合当一个决策层。
干脆把事推给刘宸。
在人被送走之后，张润问道：“他带兵打兴国州，应该是好事，为啥还要麻烦大当家？”
陆陵道：“这些当官的，总觉得背地里全是阴谋，谁知他作何盘算？大当家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他忠奸善恶，这种事，咱还是不要擅作主张为好。”
……
……
此时在江对岸，一场战事还在进行中。
从孝感方向过来的一路官兵，被打得节节败退，一路到沦河边，官军士兵匆忙登船逃窜，落水者无数。
在官军中。
既有像于舜这样发现情况不妙，直接投奔义军，借此想混个名堂的。
当然也有一些人，想浑水摸鱼……
比如说孝感这路人马，他们就觉得，再大的贼那也只是一群草寇，连朝廷西军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们把他们给击败，那不就留名青史一飞冲天？
有的人想以造反实现人生价值。
有的人，则想靠投机成就功名。
盛世也容易出妖孽，干啥的都有。
但无论是走哪条路，想一步登天都很难，那也得有点眼光且下手准确。
这会儿跟兵锋强盛的义军交战，人马只有一两千人，那纯粹是来送人头的。
齐十一妹带兵，就好像赶鸭子一样，把这群官兵赶到河边，也不派骑兵上去突击，就在远处放炮、放箭，看着官军在水里扑棱。
不过好在湖广本地兵马中多都习水性，有很多人还是顺利过河逃走，但也把他们累得够呛。
上岸后，这群士兵连兵器、甲胄、锅碗瓢盆等物都不要了，撒腿就跑，且都是往那些深山老林方向而去，为的就是求个活命。
“五当家，要不要追过河？看样子，我们还能再追他个几十里。”吕八子骑马在齐十一妹身边，问道。
齐十一妹显得意兴阑珊，道：“还以为对面有点东西，才敢来叫阵，谁曾想是这么一群草包？撤兵了！大当家有令，要备与官军主力交战，这群虾兵蟹将，等我们进占武昌府后，回头一点点就收拾了。”
吕八子这才赶紧去传令：“撤兵。”
……
……
齐十一妹带兵，押送着几十名俘虏，以及一大堆缴获来的战利品回城。
沿途还有不少市井百姓在看热闹。
很多从黄陂县过来的军民，已经陆续在镇子内外驻扎，很多人也被征调成为义军一员，在给口粮的情况下给义军干活……目前也只能给口粮，至于更多的俸禄，义军这边也负担不起。
就算这样，城外一天还要开粥场来赈济过往灾民。
本来在齐十一妹第一天进占汉口时，这座镇子近乎一座空镇，但才不过三四天时间，这里聚拢了不下一万名不请自来的地方军民，就连周边集镇的人都在往这边迁徙。
在兵乱时，至少得找强人给自己撑腰。
刘宸在黄州和武昌县基本保持了与百姓的相安无事，算是在湖广本地打响名头，百姓也不管你是真的仁慈还是假仁假义，至少这边还有城头，还像那么回事。
难道留在老家的村寨里，等着官兵过境的时候抢劫一遍，甚至被诬良为盗？
就连黄州当地的商船，在听说汉口被义军拿下之后，都开始有人往这边运货做生意……在战乱年景，能掌握沿江运输渠道，敢运输货物的人，绝对是高风险高收益。
“大当家，不辱使命。”齐十一妹一回来，丢下来一包袱的金银珠宝，“缴来的，交公了。”
刘宸此时一身宽大的衣袍，面前是个偌大的炼钢炉，这是大炼钢铁时代经常所用的熔炉，虽然技术落后一点，但好在汉口镇内啥好东西都有，尤其解决了优质煤炭的问题，烧成焦炭之后，就直接可以拿来炼钢。
刘宸道：“作何？让我给你融了？”
说着，刘宸作势就要把包袱丢进炼钢炉里。
“别啊。”齐十一妹一脸心疼的模样。
虽然是个女汉子，但聚拢金银财宝这种天性，女人似乎就是比男人更擅长的。
刘宸把包袱丢到身后，齐十一妹赶紧过去捡。
“大当家，不喜欢也别丢啊。”齐十一妹还拍打一下上面的泥土。
刘宸叹道：“这东西，暂时没什么用，但等进了城，就能买不少好东西。拿下去，记在账上，等回头给弟兄们分了。”
“行。”
齐十一妹笑眯眯道，“进城之后，谁还买啊，抢多好？”
被刘宸瞪一眼，她马上跳开一步，似乎生怕眼下就被刘宸给“军法处置”了。
此时有人进来通报道：“大当家，姓于的过江了。”
“嗯。”刘宸这才对一旁的鲍顺交待两句，而自己则脱下那身厚重的防护服，往外走。
顺带还在一旁的石质水槽内洗了一把手。
“当家的，那是谁啊？”齐十一妹道。
刘宸道：“就是老陆派人过来告诉，那个要带兵攻打兴国州的大冶县知县。”
“嘿嘿，还真是啥人都有。”齐十一妹道，“他以为打一座城，有那么容易吗？”
“也不一定。”刘宸道，“我就给他个权限，让他对兴国州守城的人说他是诈降，带人马去投奔的，你猜兴国州的守军会不会开城门接纳他们？”
“啊？”
齐十一妹有些惊讶。
还能这么玩？
刘宸道：“我再给他个十当家的名头，以后他就是咱自己兄弟。”
“就怕他再反水。”齐十一妹道，“此人不可信。”
刘宸笑道：“他主动开城投降，朝廷容不下，或许兴国州知州会盘算骗他进城，拿他去跟朝廷邀功，或就真被他所趁。这种人加入我们，就已无路可退。只能说，他被大冶县军民架起来，骑虎难下，只得一条道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