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梧桐林二十五路公交车
二零三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边城下雪了。
慕汀州穿着黑色长衣走在小区路上。
他长得好看，眉眼见带着寒气。
白皑皑的雪花已经有了一定的厚度，他在长椅面前停下。
这里有一长椅和路灯，现在是晚上，路灯亮着，发出橘黄的灯光。
慕汀州觉得心里凉凉的。
他轻吐一口气，呼出白色的气团，插在大衣的手也在现在抽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相机，看起来有些旧了。
打开它，熟悉的对着眼前的雪景开始拍摄。
这是司妗娩最喜欢做的事。
她对什么都很有耐心。
他记得。
慕汀州就这么坐着，手在寒风中已经冻得发红，他还在录着，嘴角挂起一丝无力的笑:“2034年的雪，拍给你看了！”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家，打开门，玄关处放着一顶蓝色的帽子。他看了一眼，拿起帽子和相机进到房间。
慕汀州有写日记的习惯，扒开笔帽，在纸上轻轻写下:
——今天下雪了，你不是最喜欢了吗？写给你看看。
你在那边还好吗？
写好，他的手顿在纸上。相机被他打开，是一段视频。
视频上的少女很漂亮，正对着相机说话。
“今天是二零二八年六月一号，我们一起翘课出来吃烧烤了！”
相机中的少女莞尔一笑，靠近相机，嘴里喃喃道:“六月一日，儿童节。真幼稚，但是很吉利。”
话落，她拿着相机扫过所有人，有阮菀橙，裴景隅，顾翘和亓盛，最后停在慕汀州面前，将镜头对着他。
“今天是他的生日。”她轻笑了一声，又说了一遍说:“很吉利！”
“还有，我喜欢他！希望他天天开心！”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小声，需要很仔细地听才能听出来。
然后，一群人拥了上来，一起对着慕汀州说出了那句生日祝福:“生日快乐啊！”
这时，慕汀州才抬头。他的视线落到司妗眠身上，手上还摆弄这她送给他的礼物。
是一块手表。
慕汀州握在手里，嘴角带笑地点了点头。
“生日快乐！”
视频播放完之后又是另一个视频:
视频上，是在少女的家中。
她脸色苍白地调整好相机然后对着相机开始说话:
“今年是二零三二年五月七日，天气晴。”她将摄像头转向窗外，对着外面天空停留了几秒。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呢！”她说着，眼泪就不自觉流了下来。
她没将摄像头对准自己，而是切换到慕汀州送给她的一盆绿植上，说:“我，以后可能要你自己照顾它了，还有不要忘记给它浇花啊！”
镜头下的小花被司妗眠照顾得很好，花苞很大，应该要快开了。
而现在就放在慕汀州的桌前，现在已经开出了花。
慕汀州听到这里，身子一顿，握着笔的那只手紧了紧，他没抬头去看相机里的女孩。
但是听到她的声音慕汀州就有些揪心。
“还有，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少女脸上带着苦笑，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好像有些难。
她又说:“今年的雪应该没办法一起看了，记得代我向他们说句新年快乐！”
说完这一切，慕汀州一手把相机关了。他手里捏着笔，仰头看着眼前的那张素描像，少女眉眼干净。
这是阮菀橙送他的司妗眠的肖像画，他一直留着。
他的样子有些难堪。手指在发抖。
久久才说出一句话:
“司妗眠，我好想你啊！”真的好想你！
二零二七年，七月十五云城下雨了，雨很大，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
慕汀州其实很讨厌下雨天的。
他没带伞，站在公交车站牌下躲雨。
周围来来往往不少人，他们都穿着一中的蓝白色校服，很有辨识度。
他掏出手机，随意地撇了一眼时间，刚好公交车也来了，他上了车。起身他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地方不多，但他不喜欢湿哒哒的感觉。
今天是高二开学的日子，也来了不少高一的新生。慕汀州长得帅，刚一上车车上的小姑娘们就开始小声的议论。
但他倒也已经习惯了。
公交车刚要发动，车后传来一阵声音“:等等！”伴随着雨声，公交车师傅没怎么听到，但慕汀州却听到了。
他的目光落到一把撑着黄色雨伞身上。
车下，两个少女穿着和他一样的一中校服，他的目光落到前面一点的少女身上，而她正一步步奔向他。身后的少女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看清来人之后，慕汀州开口:“师傅等等，还有人没上车！”
这次师傅听到了慕汀州的话，他停下来发动车子的动作，把门打开，让少女上了车。
少女有些疑惑。
以前都没赶上，怎么今天就赶上了。
她们上了车，今天是开学季，车上大对数都是学生，已经没了座位。她刚好站在慕汀州身边。
一路上经过梧桐街，这里的梧桐树贯穿了整条路，要是说往常慕汀州倒还挺喜欢阳光透过树林照下来的氛围，可现在天气雨蒙蒙的，这条梧桐街莫名地有些渗人。
他下意识低头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女。
名扎上清晰地写着:司妗眠，高二（1）班。
而她身边的少女叫阮菀橙，高二（15）班，是个艺术班。
慕汀州又低眼看了一眼自己的。
她也是高二（1）班?
路上没什么交谈，都是慕汀州在偷看司妗眠。
途中，慕汀州接到了亓盛的电话，他戴着耳机，耳机里传来亓盛的声音。
“兄弟，我看了咱们班的花名册，我原本以为你就已经够变态了，谁知道咱们班还有更变态的！”
“怎么了？”慕汀州问。
“你知道吗，那个年纪第一在我们班，比你整整高了三十分啊！！！”
说到这里，慕汀州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主人翁，然后点头:“嗯，我知道！”
亓盛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我看名字应该是个女生，你说她该不会是那种戴着黑框眼镜的书呆子吧！”
慕汀州轻笑:“不会！”
“在我身边，很漂亮！”后半句亓盛没听清。
“啊，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我马上到学校了！”还不等亓盛说话慕汀州就已经把电话挂了。
亓盛还在疑惑，他摸了摸肚子。
谁知道电话挂得这么快。
他顺手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转头看向身边的裴景隅，伸手勾上他的肩膀:“饿了么，咱们去吃点?”
来到学校，雨也渐渐变小了。慕汀州下跟随着司妗眠的背影下了车，但很快在人群里他就没看到她的身影，他直直朝着教室奔去。
高二一班又叫理一班，班上的空位还有很多，人还没来齐。
慕汀州在教室巡视一圈，没有找到她的身影，有一小点失落。
倒是看到了亓盛，亓盛朝他招手。
两人上一年也是做了一年的同桌，再加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铁。
慕汀州坐在他身边，亓盛选了靠窗的位置，上学期也是，慕汀州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靠窗，亓盛冒出一句:
“很适合思考人生！”
“……”慕汀州服了。
亓盛撞了撞他肩膀:“唉，你说这大神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慕汀州整理着手里的东西，没理他。
亓盛倒也早就习惯了，即使慕汀州不回复他他也能一个人自顾自的说下去。
他说:“我和你说，她可是上了七百十多分的大神，这还是人吗？”
慕汀州:“不知道！”
“我原本以为你和裴景隅就已经很变态了，结果还有人比你们更变态！”
见慕汀州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亓盛又说:“我听说咱们班就十多个女生，唉！”
慕汀州回头看他:“你唉什么?其他理科班好像比我们班还少吧！”
亓盛道:“嗯～”
“你就知足吧，你！”慕汀州用胳膊捅了捅他。
“还有多久上课?”
亓盛看了一眼表，缓缓开口:“十五分钟吧！”
慕汀州觉得眼前收拾东西的光线暗了下来，接着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柠檬的清新味道，抬头面前坐下来了两个女生。
女生个子不高，但慕汀州却认识她，两人之前见过，但女生对慕汀州却没什么印象了。
“小眠，后面的两个男生好帅啊！”
司妗眠旁边犯着花痴的女生叫顾翘，和司妗眠在高一的时候认识的。
亓盛听见有人夸他，立刻就显摆了起来，主动和前面的两人打招呼。
亓盛:“嗨，我叫亓盛，他是慕汀州！”
顾翘脸红了起来:“小眠，他们在和我们说话耶！”
她对着后面的两个男生轻轻点头也算是回应了。
顾翘说:“那个其他地方没位置了，我和司妗眠可以坐着吗？”
亓盛点头，示意可以。
顾翘说:“我叫顾翘，她是司妗眠！”
亓盛觉得司妗眠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脑子飞速运转，突然想来起来，他拍桌而起看着司妗眠道:“你就是那个年纪第一！”
他有些不敢相信，年纪第一居然是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可爱清纯的女生，还以为是一个戴着眼镜不喜欢说话的书呆子。
他在心里默念:
果然刻板印象不一定全是对的。
慕汀州觉得好笑，抬眼看了一眼司妗眠，司妗眠什么也没说坐下来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她其实算是那种比较慢热的人了。
她好像没认出我来。
慕汀州心想。
不久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走进了教室，一进门就是那种干练的老教师的感觉，她推了推眼镜，环视四周，说话不急不慢，咬字清晰:“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任絮，我是教数学的，以后的两年希望大家不要给我惹麻烦，当然我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还有现在已经开学了就请大家收收心，我也知道这节课大家听不进去，那就先来选选班委吧！”
任絮随意撇了一眼讲桌上的名单:“班长有谁愿意?”
台下几乎没有声音。
任絮挑了下眉，也确实班长这个任务又重又招人嫌，谁会愿意呢！
她指了指花名册上的名单说:“司妗眠，你来试试?”
司妗眠上学期就是她教的，这可是她的得意门生呢。
司妗眠倒是无所谓，也就应了下来。
慕汀州道:“老师，没有副班长吗？”
任絮看了他一眼，开口:“怎么，你想当?”
“想啊！那您让我当吗？”
任絮看破不说破:“好好辅佐班长啊！”
“好！”
闻言，司妗眠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除了班长这个职位难选，其他的职位都挣得头破血流，只有有时候说到一些好笑的司妗挽的脸上才会带着浅浅的笑意。
晚自习，司妗眠和慕汀州被叫到了办公室。
“这几天班上的事情比较多，我也不是全管的过来，所以你们要多花点时间解决班上的一些事情，还有学校要换校服了，明天记得量一下班上同学的尺寸！”
“好！”司妗眠道。
又是断断续续地说了好多开学该注意的事情，司妗眠和慕汀州硬是被留到了放学。
说完这些任絮留下了慕汀州，司妗眠走了以后，慕汀州卸下伪装。
“小姨，时间不早了我也要走了！”
任絮叹气叫住了撒腿就跑的慕汀州:“收收心，眼睛都要长人家身上去了！”
慕汀州不好意思了:“我哪有?”
“很明显吗？”
任絮点头:“悠着点啊，现在可是你们关键的时候，你爸可是叫我好好盯着你呢！”
慕汀州道:“知道了，小姨我先走了！”
“等等！”任絮开口。
慕汀州停下脚步。
“妗眠这孩子很好！”
慕汀州脸上满是沉默:“我知道！”
慕汀州一路狂奔，来到车站发现司妗眠也还在等车。
现在已经没有下雨了，但晚上的天气还是有些冷。司妗挽手里拿着收好的伞，听见声响往慕汀州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阮菀橙已经走了，现在自有她一个人。
司妗眠对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慕汀州走了过去和少女并肩，少女不高只有一米六的样子，刚好到少年的肩膀。
慕汀州很是大方的和她打招呼:“嗨，你家也在梧桐街啊?”
“嗯！”司妗眠还是毕竟腼腆，在加上阮菀橙不在身边，话就变得更少了。
慕汀州看着少女道:“要不明天我们一起?”
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对上少女清澈的双眸。
哪有刚见面的就约好一起了的啊！
少女看见少年懊恼的那一刻莫名的想笑。
他急忙找话题说:“顾翘呢，你们怎么没一起?”
司妗挽道:“她不住这边。”
慕汀州:“哦！”
“那今天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呢？”
“先回去了。”
他从来没觉得梧桐街的这趟公交车这么慢。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小雨，是慕汀州讨厌的雨天。
雨越下越大，公交车也在此时来了，司妗眠上了车，慕汀州跟在她身后，他坐在了少女身后。
司妗眠很安静，上了车就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梧桐林，车内白色的光打在上面，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车上没什么人，意外的安静，慕汀州莫想想起了一句话:
七岁的那一年，抓住了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她的脸，就以为和她能永远！
现在他好像又重新爱上了雨天:
爱上了这片阴雨的梧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