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双输
在会客室之中等了一会，第一决策者便走了进来。
“抱歉，刚才在开会，在讨论与月神沟通失败后，对于民众心理的安抚事宜，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随口说着，在周诚与刘玉两人对面坐下：“找我有什么事？”
“阁下，是这样的，尝试与月神沟通失败的结果，让我和刘玉多了一些其余的想法，我们有了一些新的猜测……”
他将这些猜想讲述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所以，我们希望世界政府可以投入资源，验证一下我们的猜想。”
第一决策者低头思考片刻，脸上再度泛起了笑容。
“去做吧。无论需要多少工程力量的投入，无论需要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去做吧，世界政府会全力以赴的支持你们。”
周诚微微有些诧异。
第一决策者甚至没有询问己方构思的详情，没有询问更多细节，也没有询问需要多少工程力量，就这么简单直接的同意了己方的要求。
简单到就像是吃饭喝水呼吸一般。
与刘玉对视一眼，便看到刘玉眼中也满是相同的神色。
他原本以为需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第一决策者的。
周诚迟疑道：“阁下……”
第一决策者抬起手臂，打断了周诚的话语。
他脸上仍旧带着笑容：“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简单就同意了吗？”
“是。”
第一决策者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之前。
窗外，已经破败，在冬日寒风吹拂之下满是萧瑟的都市尽入眼底。
“我其实并不指望你们两个的这次尝试能拯救我们的文明。”
良久，他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语。
“不仅是我，恐怕每一名决策者，每一个人，都没有这种期望。”
周诚心中一惊：“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
第一决策者转过身来，看着周诚。
他神色仍旧平静，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周诚分明能看到隐藏在他眼底深处的那一抹愤怒。
如山如海，如颠似狂一般的愤怒。
“在昨天，尝试与月神沟通失败之后，情报和舆情监测部门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人们的心理变化。在今天早上，他们向决策者团队提交了这份报告，点明了需要执行一些措施，以舒缓人们情绪的必要性。
由此，我们才会召开此次会议。
那么，周诚，刘玉，你们知道我们会议的结论么？”
周诚下意识的摇头。
第一决策者平静道：“你们知道此次失败后，社会主流情绪是什么么？”
刘玉迟疑道：“绝望？”
“这是一部分。”
第一决策者平静点头：“我们有理由绝望。以往时候，哪怕遭遇过再多的失败，哪怕理智再如何明确的告诉我们，人类文明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但感情层面却总是还抱有一点奢望，希望奇迹会降临。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某些我们意想不到的变化，为事情带来改观。
但现在，与月神沟通的失败，却连我们心底那最后一点希望都打消了啊。
但，绝望不是全部。绝望之外，还有……愤怒。
月神摆明了要让我们死，我们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两者之间，再没有任何共存的可能性。哪怕我们宁愿丧失最为核心的利益，月神都不肯让我们活着。
哀求和退让没有任何用处。那么，除了战斗，除了抗争，我们还能怎么做？”
第一决策者仍旧平静的笑着，语气却愈发冰寒：“甚至，这战斗和抗争并不是为了争取能让文明延续下去。因为哪怕最乐观的人，都无法对此再抱有希望。
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战斗，我们的抗争……最主要的目标是，让月神付出代价！
哪怕文明灭亡的命运仍旧无法改变，但只要能有一点点突破，哪怕这突破仅能让我们为月神带去一点点伤害——哪怕仅仅只是让它擦破一点皮，都是值得的。
如果单输无法改变，那就想办法让月神也输！
双输，总好过单输！”
周诚的神色愈发严肃。
“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情况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既然如此……那就去做吧。
验证每一个可能性，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突破点，全力以赴，不问后果，不问代价。
如果能找到拯救文明的办法，那自然更好。找不到，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让月神也承受后果！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这是整个决策者团队，乃至于整个文明数亿人的共同决定。”
说着这些略显疯狂的话语，他脸上却仍旧挂着平和的微笑。
周诚终于明白第一决策者为什么会这么干脆便答应自己的要求了。
不要说“巨人”这种略显荒谬的猜测，就算是比这更荒谬的猜测，只要有一点可能性，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第一决策者都会同意。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人类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以前，还会因为摇篮的稳定，为了让老人们能平稳的度过晚年而有所顾忌，无法竭尽全力。
但现在，怒火已经在每一个人心中燃起。
我们只想活着！为了延续文明，我们连自身科技都可以锁死！就算我们已经如此，你却仍旧不肯让我们的文明延续下去！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们？
既然如此，那就都不要活了！
哪怕无法改变文明命运，但只要能给月神带去伤害，让月神付出代价，哪怕我们许多人可能会因此而死，哪怕我们的晚年无法再如同之前那般平稳度过，那也是值得的！
尝试与月神沟通却失败这件事情，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凝聚了人们的共识。
周诚也站了起来，面对着第一决策者，肃然道：“是，我明白了。”
轻轻拍了拍周诚的肩膀，第一决策者转身离开。
他已经离开了，但他之前的话语似乎还回响在周诚与刘玉两人耳边。
“双输，总好过单输。”
周诚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不知道自己最终会一无所获，还是如同第一决策者所说的那样，让月神也付出代价，又或者更进一步，达成最好的结局——拯救整个文明。
但他知道，此刻，自己暂时不必去想那么多。
一直走下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