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戚知意被赶下了山,仅仅抱着一把破剑。
他曾经在山上待了五年,没有学到哪怕只是一剑,他的师傅许澄心说:“我不教你我的剑,你有自己的剑。”
这话戚知意五年没悟出来什么。
于是戚知意就只会拔剑,挥剑,收剑。
但是许澄心某个早上看着戚知意这套动作重复了三百遍,突然就对他说:“你该下山了。”
戚知意怀疑着家伙是不想再早起。
但是戚知意不敢直接说出来,他没见过许澄心练剑,但是十三年前就的“逐影剑”许澄心就已经作为天下第一剑客闻名江湖,戚知意自觉不及,何况他还没有自己的剑。
随即戚知意就被许澄心丢下了山,附带一块黑漆漆的木牌,刻了一个许字。
许澄心的意思是,要他拿着这块木牌去赴一个多年前的约。
约定的内容许澄心没有告诉戚知意,但是他告诉戚知意,下山一个月后去云州城客栈找掌柜的,就说是去赴约的,到时候就知道。
戚知意默默把木牌收好,然后握住了手里那把破剑。
那把破剑的裂口生了锈,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材料做的,但那把破剑陪着戚知意上了山,又陪着戚知意下了山。
戚知意想他应该先去那把剑断掉的地方看看,祭拜一下自己的父母。
那天那把剑第一次见了血,戚知意失去了最后的亲人。
本来偌大的家族被灭门的的那一天日正是中秋前一天,所有人都为团圆赶回了家,唯独戚知意和他的父母被意外拌在外逗留了几天错过了,回到家却被血气拦在了门外,七八十人的宅院空空的不见一个活人的影子,尸横遍地,母亲捂着嘴将吐却找不到一个干净的地方,处处不是飞溅的血就是流出来的。父亲见到了第一具映入眼帘的尸体才想到要捂住戚知意的眼睛。
来不及。
那眼熟的管家倒在门槛上,戚知意正对上他睁了三天三夜的眼睛,那双眼睛后来看了整整他一年。
父母心未平却也明了眼下的境况,索性随意收拾了些细软,连着赶了七天的路,隐姓埋名藏在靠近蜀地的一座村落里。
那也不过是六年前的事。
不过才过了一年的日子,也不安稳,总是要提心吊胆的,到被追上门来讨命的时候,已经毫不意外,甚至也已经没了心力再挣扎。父母甚至死得松了一口气。
那把刀是从后面穿过戚知意的胸膛的,刀很快,直到刺穿以后戚知意才发觉。
那天以后,戚知意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要不是许澄心为首的正道侠士追查着凶手的踪迹,许澄心轻功快,当场赶上和凶手对打,凶手寻机逃了,
也是幸好许澄心是个再名副其实不过的侠士,没有一点要去追那贼人的念头,当机立断检查了三人的情况,发觉戚知意还留了一口气,连忙运功护住戚知意的心脉,叫他撑来了后来的支援,保了一条命。
那时凶手也逃得无影无踪了。
戚知意立誓要报仇,但是许澄心说:“你当用自己的剑法雪耻,而非我的。那是你的仇恨。”
戚知意听了,当真了。
但是现在他依旧没有自己的剑法。
甚至他也不知道报仇的对象是谁。许澄心和他分享过,即便是联手的多方势力追查下,他们也只能确定那是个脸上从左眉尾有一道疤划过左眼一直延伸到右唇角的高瘦男子,武艺略逊许澄心一筹,但也是当世顶尖。至于原因,如此丧心病狂的行为,想必当真是有深仇大恨在。
甚至许澄心评价:“不定你戚家今日亦是其家当初呢。”
这话戚知意也当真了。
戚知意这样的性子,许澄心说的哪句话都会被他当真,如此坏处当然也有,但也让戚知意能暂时放下仇恨,只念着要在一个月后到云州。
但先人不能不祭拜,倘若即刻动身,先去江陵祖宅祭拜,只要逗留不过三日,还是能在一月内赶到云州的,只是父母葬身之地远在巴蜀,是赶不及了,但是也不是不能在那个什么约定完成之后去。
如此戚知意便决定先赴江陵去。
而要赶路,他还需要一匹马。
如果没有马,就是直接去云州也来不及。
许澄心从未教过戚知意除了内功之外的东西,他只是看着不让戚知意练歪了。其实就连内功,也就是输了一缕内力让戚知意自己体会。所以轻功是戚知意自己在山上林间悟出来的,他实在不很擅长这个,所以他的轻功是拿不出来赶路的。
但要赶路的马是不好买到的,就算戚知意有银子。
可又恰巧他的眼前,就有一匹肉眼可见的好马,马上就要成为无主的。
不不不,并不是说戚知意要做些什么坏事,甚至他或许还是要做件好事。
这儿正是荒郊野岭的地方,一个慌神的富家公子,穿着尽显大富大贵,被那匹好马驮在背上,用力把缰绳拽得死死的。
虽说好马多见烈马,但那马双蹄高举,昂起头死命要把身上那家伙甩下去的样子,实在不见得正常,毕竟那富家公子也不至于蠢到到这么个偏僻地来上马。
不知该不该说,也是那公子运气好。
就因为戚知意有内力又不会剑招,他平日里有一半的空闲时间研究怎么使内力,琢磨出了一套高超的暗器手法。
从林子地上捡起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握在手中不大不小正合适,戚知意把内力照习惯的方式注入进去,看似漫不经心地一丢,那石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那马儿。
石块在击中马儿的同时化为粉末,马也受这冲击被击晕,那富家公子哥本来正闭着眼不敢看自己的处境,也就不知形势转瞬间有了如此变化,被自己拽紧的缰绳扯着往地上摔去。
戚知意一瞧,那地面上有块尖锐的石头正对着那公子哥摔下去的方向,当下顾不得自己轻功拙劣,足尖向后略一借力人便往前疾驰而去,赶上那境况,拎住了那公子的衣领,把人拽住了,叫他的头颅免于一难。
“嗬!”
那公子哥发出一声哀鸣,后知后觉地开始挣扎。
戚知意被手上传来的力度提醒,这才意识到还扯着人家的衣领子。因着这副姿态,那衣服往上滑了一截,衣领提着那公子的脖颈,勒得人气血不通,险些又要送命。
“啊呀,真是抱歉啊!”戚知意下意识的松手,那公子早已调整好了落地的姿势,略显狼狈的着了地。
“何必多言,”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这才有空好好观察一下这个生面孔。“恩公想必不知道我是谁吧。”
他微微一笑“未免死到临头恩公也不知道祸端是谁,江既明,这就是我的名字。”
戚知意觉得此言颇为奇怪,随后他便知道了原因。
只见一队黑衣人,大约有五六个,从江既明身后的那篇丛林挨个窜出,一言不发地掏出了自己的武器。
正午时分,白日高挂,明晃晃的光射在一把又一把锋利的武器上,那漾起的白光晃得人头晕。
江既明恐怕是见多了这些情况,自然而然的就蹲下身蜷起来,“恩公,到您的表演时间了,咋俩今儿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什么!”
转瞬发生的事几乎叫戚知意不能思考,下意识地在黑衣人们围过来的情势下架起破剑摆出架势,戚知意来不及思考,一个疑问就脱口而出:“大白天的为什么穿黑衣服啊!!!”
“恩公,这都是见不得人的事!快上啊,恩公,”
“不要莫名对我那么自信啊!我没打过架啊!”
听闻此言,江既明抱着头欲哭无泪,‘天呀,你为何给我希望又要再次夺走,难不成,这就是我这英才的命吗?也罢,想来天爷是太想我了,毕竟我这般优秀的人,总是会惹人念想的。’就这样江既明认命了,这唯一会回应戚知意的人不再发出会夺来目光的叫喊声,也让黑衣人们放弃可能被阻拦的根源切除意图,专心地对付戚知意一个人。
然而事实并不是江既明和戚知意本人幻想中的那样一边倒。
戚知意一人手握破剑和那五六个黑衣人打得有来有回。
“恩公竟如此实力高强?”
江既明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引来了戚知意无语的眼神。
江既明微抬起头,定睛一瞧才发现,戚知意走的是以伤换伤的路子,就在这戚知意分神的当口,他身上又多了几道伤。
那几位黑衣人虽称不上武艺超群,也绝对当得上是精通,只可惜遇上这个戚知意。
戚知意虽是在江湖上毫无名声,但这不过是因为他尚未在江湖上闯荡。
戚知意虽不知晓自己要走何剑道,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绝不会惧怕见血,无论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血。
见一个黑衣人要脱身去杀江既明,他拼着背上一道伤又把人缠了回来。
随着缠斗,戚知意的伤越来越多,但那几个黑衣人也没一个讨到好,他们都打红了眼,只盯得见眼前的戚知意一个敌人。
感知逐渐迟钝,没一个人察觉不远处传来了动静。
江既明本该贴身保护他的护卫们到了。
衣服上浸了一道又一道的血迹昭告着不久前的一场恶战。
黑衣人们被围起来杀死,没留下一个活口。
“恩公!救兵到了!恩公?恩公!”江既明一路小跑察看戚知意的状况,没得到回应,才发觉人已经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