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妈最喜欢打着我的名义做自己喜欢的事。

「周薇，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能买这么贵的牛肉！」

「周薇，要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买这件衣服！」

她嘴里说着抱怨我的话，手上买买买的动作根本不停。

买回来的东西大多被她自己享受，过后她还要把乱花钱的责任安在我头上。

她把我塑造成一个贪图享乐，不要脸啃老的败家女。

强迫她买许多东西，结果不吃不穿，她这个当妈的怕浪费只能帮我处理。

以至于我被亲戚邻居辱骂，走哪都抬不起头。

而她，维持着贤妻良母的形象，跟谁聊天都不忘踩我一脚。

这种状态持续二十多年后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我妈不是说她那些东西都是给我买的么？

那我不好好利用真是太对不起她了！

1

「刚才过去那个就是你家姑娘么？」

「对，就是她！」

我妈应和着卖菜阿姨的话，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我的身影已经消失后，她继续跟卖菜阿姨闲聊。

「你看我身上穿的这件没？这都是我姑娘当初看上非要买的，结果咋样？买了不穿！要扔！没招，只能我给捡过来，收拾收拾我给穿上了，你说咱当妈的可真不容易！只能跟人家身后捡点不要的穿！」

「是么？那你这姑娘可真不咋的，不过我看你衣服不错，挺好的料子，花不少钱吧？」

「可不是么！花好几千呢！」

我妈脸上堆着笑，双手不经意抚着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

「要是我自己啊，可舍不得那个钱！」

「哎呦哎呦！这么贵啊？！」

卖菜阿姨手放裤子上使劲搓了搓灰，这才敢上手轻轻抚摸一下我妈的衣服。

「也不怪这衣服贵！摸上去是不一样！要我说，你穿着正合适，比你姑娘差不到哪去，你刚过来我还以为你二十来岁呢，谁知道孩子都那么大了！」

「你可真会说话！」

我妈被卖菜阿姨哄得咯咯直乐，顺手在她这买了一百多的菜。

「妹妹啊，你买这么多菜回去吃得了么？」

卖菜阿姨看我妈确实不少买，似乎有些好奇。

「我往后一直在这摆摊，你有需要随时过来就行，犯不上买这些，回去吃不了冻冰箱就不新鲜了！」

「姐，你不知道！」

我妈甩了甩手上的袋子，脸上浮上几丝无奈。

「我那个姑娘顿顿得吃八菜一汤，要是做不够数，又哭又闹能把房子都掀了！到时候吃不了还不是得我打扫！不跟你说了姐，回去晚了我姑娘该不乐意了，我走了啊！」

说完这句，我妈转身就走。

卖菜阿姨盯着我妈摇摇晃晃的背影，摇摇头叹口气。

「这家姑娘可真不是个东西！」

2

「老周！过来把菜接过去！」

我妈把装菜的袋子往地上一摔，鞋都不脱直接往里进。

「淑华啊，你咋买这些菜呢？得花多少钱啊？」

我爸围着围裙过来，手上还滴着水珠，看门口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声音里透着几分心疼。

「你买这些，咱家也吃不了啊！」

「周建业！你哪那么多废话！我告诉你，我今晚要吃八菜一汤！做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也不管我爸的反应，她扭头朝屋里喊。

「周薇！赶紧出来！买菜一共花一百三十六，给我转二百听见没？」

似乎看自己喊了半天没动静，我妈不耐烦又喊了几声。

听着客厅吵吵闹闹的声音，我用指纹打开门锁。

「周薇？你怎么才回来？刚才我买菜你不是从我后面过去了？你刚才上哪去了？！」

我妈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肮脏的鞋底又在地板上留了好些个鞋印。

她好像没看见一般，冲过来照着我的心口怼了一下。

「你妈问你话你没听见啊？这会功夫你不回家去哪鬼混了？！」

「我刚才钥匙扣掉了，在楼下找了一会。」

我隐瞒自己躲起来偷听她和卖菜阿姨对话的事，装作不经意提问：「妈，我刚才好像听你和卖菜的聊衣服的事，你们说啥了？」

「说啥跟你小孩牙子有什么关系？赶紧给我转二百买菜钱，要不就从家里滚出去！」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盯着我的手机直到我给她转完钱才返回沙发坐下。

我换了鞋想进屋，路过客厅又被她喊住。

「周薇，你妈我今天逛街时候看见挺多不错的衣服，给你买了好几件，放你屋里了，你回去试试，不行的话赶紧给我拿过来！我对付着穿！」

3

回到房间，我果然在自己床上见到几袋子包装精美的服饰。

依照习惯，我袋子的包装都没打开，原封不动拿到客厅递给我妈。

「我穿不了，给你吧妈。」

接下来更加稀松平常的戏在我家上演。

我妈装模作样接过袋子左右打量，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无奈。

「周薇，不是妈说你，你也太挑了，这几件衣服花了小一万呢，妈好心好意给你买，结果你一件都不穿！」

她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快要按耐不住笑意。

她轻咳两声把袋子安放在沙发上，掏出手机。

「没办法，只能妈勉强把这些衣服拿回去穿了，也是妈不对，早知道问问你就好了，今天买衣服的钱妈也不跟你多要，你给妈九千就行了。」

我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手机，强压住涌上来的怒火。

她那些衣服用纸袋子装的，从卧室床上提起来时我瞄了一眼小票。

三件衣服加起来一共不过六千。

当然，均价两千的衣服绝对算不上便宜。

但我更不理解的是，已经买了这么贵的衣服，让我报销居然还要多赚我三千块！

「妈，你这些衣服……」

我想问她这些衣服的真实价格，却被她粗鲁地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你咋这么磨叽呢周薇！赶紧转钱啊！」

我妈不耐烦地上来就想抢我手机。

回想起上次因为跟她争抢摔坏的旧手机。

我迫于无奈再次给她转了九千块。

盯着她收了钱洋洋得意的面孔，我心里不止愤怒，还有质疑。

这真是我亲妈么？

4

倒在床上，我数着自己的余额嘴里泛着苦涩。

工作到现在，满打满算六个年头，总共攒下不到十万，刚才还给我妈转出去九千。

我学计算机的，毕业后先工作两年，第二年年末通过面试进了大厂，保底年薪五十万。

四年下来加上年终奖项目奖金，理应到手二百来万。

就因为这么个妈，我现在手上六位数都没有。

出去买杯咖啡都得掂量着看。

有时候我也想干脆搬出去算了，实在不行断绝关系。

可我妈这个人，自我到了极致。

经常性的加班还得时刻关注她的消息。

我要是有一会没回她的报销信息，不给她转钱，她都能直接找到我的公司来。

为此我说也说了，吵也吵了，根本没用。

守着这点微不可察的亲情，我身心俱疲到了极点。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听见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

「周薇！你爸做完菜了，出来吃饭！」

「不吃了，你们吃吧！」

我回答一声，继续趴在床上发呆。

还吃饭，我现在喝水的心情都没有。

几分钟后，我的手机屏幕闪了两下，有人在家族群里发消息。

王淑华：「哎，这一天当妈可真不容易，辛苦做了九个菜，我姑娘根本不出来吃！」

她这句发言后面还跟着一张照片。

一张褐色的大圆桌上，满满登登摆着八菜一汤。

二姨：「淑华啊，你家周薇都被你惯的不像样了，这么好的菜都不出来吃？」

三姨夫：「就是，改明来你家我得好好说说你姑娘！真是太不像话了！」

大姨：「苦了我四妹了，这么大把年纪还得跟着操心，你就应该适当放手，吃不上热乎饭她自己就该后悔了！」

众位亲戚你一言我一语把我损个遍，顺便夸我妈心灵手巧，贤妻良母。

王淑华：「谢谢姐姐姐夫们的安慰，你们说的都对，谁让我生个这样的姑娘呢！就是个废物，我也得养着不是？」

5

看他们在群里发的那些讥讽我的话，我心里不上不下紧着难受。

我心知肚明我妈啥样人。

事情完全不像她说的那样。

饭都是我爸做，钱都是我出。

到最后她落个好名声，还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我看着群里的信息，右手伸到床边想拿杯水喝。

谁知我盯着消息太专注，一不小心把杯子碰到在地。

瞬间玻璃碎裂声就在地板上响起。

咔嚓的声音仿佛碎在了我心里，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似乎崩开了。

我脑子里忽然涌上冲天的委屈。

无数过往的骂声在我耳边响起。

「淑华这姑娘真不是东西，她妈特意给她买的螃蟹都不吃！」

「对啊，还有这风衣，我亲眼看见的，五千多一件，试都不试就给她妈撇过来了！幸好她妈穿着合适！这不是白瞎东西么！」

「谁说不是呢！可惜淑华这么好的人，养出这样个败家不孝女！」

脑中回荡着无尽骂声，我伸手擦了一把脸，黏黏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鼻涕眼泪。

我觉得自己真是窝囊到了极点，由着亲妈欺负自己二十多年。

真是忍够了！

不去清理地上的玻璃残渣，我把桌上剩余的物品通通扫到地上。

顿时噼里啪啦，零散杂物散落一地。

「咣当！」

卧室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我瞥见我妈放下左腿，双手交叉出现在房门口。

看清我屋内的情况，她腾出一只手，指着我的鼻子痛骂：「好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还敢砸东西！欠教训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