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中国有56个民族,每个民族的原始先民都创作了大量的口头文学,其中口传神话最为丰富多彩与博大精深。
神话是原始先民综合性意识形态的产物,它包含原始先民认识自然、征服自然、创造文明、传播生活经验等因素;又有宗教信仰、哲学、科学、审美、巫术等多种意识因素,不像文明时代的人划分得那么细致。因此,当后世人追踪宗教史、哲学史、发明创造史、自然科学史、文学艺术史的源头时,总上溯到神话这块神圣的宝地。神话是民族文化之根,是民族精神之魂。
《中国神话》一书,原是我和爱人钟秀合编的,1990年4月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连续六次印刷。随后,台湾东华书局还出版过繁体字本。我与钟秀前几年商定,将《中国神话》增订一次,但不久她病情加重,不能工作,不幸于2005年10月病逝。增订任务只好由我自己承担了,增与删的工作,以及撰写每辑导论,花了两年多时间才完成。
增选的作品以口传神话为主,其中也包括含有神话元素的传说故事。
我是遵循“中国民间文学三套集成”的“三性”编纂原则编选的,即:(一)科学性,要求是忠实记录口头流传的神话真品,凡随意编写的或伪造的,一概不收。(二)全面性,照顾到各民族、各地区,以及各类型的神话。我选读的范围很广,像“文革”前的三大著名刊物:北京的《民间文学》、云南的《山茶》、贵州的《南风》,以及其他民间文学刊物。过去各地出版的神话集,凡我所购到、借到的或编者赠送的有关神话的书,我都选读一遍。比较有代表性的优秀神话选集,像谷德明编的《中国少数民族神话》(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李子贤编的《云南少数民族神话》(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马昌仪编的《中国神话故事》(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6年版),还有“中国民间文学三套集成”中的几篇神话作品以及全国各地某些协会和友人赠送的内部资料的铅印本和油印本。在这里应当特别感谢的是台湾的金荣华教授,当我写信请他寄些台湾地区各族的神话作品时,他慷慨相助,将自己主编的台湾地区各少数民族的全部故事集寄给我,填补了一个空白。我虽像蜜蜂一样,四处采蜜,然而,中国的口传神话浩如烟海,虽力求全面,仍属取法乎上,得乎中也。(三)代表性,即选该地区该民族著名的有代表性的神话,例如纳西族《创世纪》中的天婚母题神话,满族女萨满中的“过阴”母题神话等。
选稿标准:(一)有可读性;(二)有研究性,力求作品带有文化史意义;(三)力求作品保存“原生态”,力求保存作品的原汁原味。另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倡重述神话,很有道理,特别是对中国有特别意义,因古籍记录的神话,大多是文言文,既简单又难懂,重述很有必要,然而这种再创作必须有根据,这次也试选了一部分。所选稿子都有口述者、采录者、整理者,凡无名的稿子不选。此次增订,不仅全部保存口述者、整理者,还注意作品的出处。这样有问题可待查,若没有这些资料,就真伪难辨了。记录者、整理者,以及他们的文化程度、职业、流传地区、选自何杂志何书,凡是已记录在案者,一律保存。这一次,我特意将出处一一记录清楚。这是作品真实可靠的记录,同时发现作品文字或内容有差错,可以查对考核,避免成为悬案。还有一个重要意义,就是保护民间文学的口述者、演唱者、记录整理者和编者的合法权利。民间文学就是口头文学,口头文学是非物质文化,是无形文化,口头文学像风一样自发产生,又像风一样自行消亡,抢救和保护下来的就是那些口述者、演唱者、记录整理者、汇编者及译注者,均属民间文学艺术著作权保护的范围。假若汇编者删掉了口述者、演唱者、记录整理者和汇编者,实际上是侵害了他们的合法权益。
这次增订的目的,一是为读者提供优秀读物;二是为科学研究者和攻读文史哲的大学生们提供参考读物;三是为了进行国际文化交流。这个想法是由美国学者杰克·波德引起的。他在《中国的古代神话》中说:“特别应该强调的是(如果把盘古神话除外)中国可能是主要的古代文明社会中唯一没有真正的创世神话的国家。”[1]这种说法很荒唐。现在我们可以自豪地说:中国是世界上创世神话最丰富的国家,而且古代神话代代相传,现在依然活在人民口头,这些活态神话,在当今世界上也是罕见的。然而,我们也不要光批评人家,我们还没有注意将我国的神话介绍给世界。我国对外文化交流的“赤字”太严重。曾任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的赵启正说过:“2004年,从美国引进图书4068种,出口只有14种;从日本引进694种,出口22种。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最近也在一本书中说:‘中国出口的是电视机,而不是思想观念。’”[2]这提醒我们文化界必须在国际文化交流方面尽职。
神话的分类,也是比较复杂的问题。分类恰当可使众多的神话眉目清晰地排列在一起,既便于读者阅读,又便于研究家们参考。但是,任何分类都只能是大致的归类,不能做到绝对的泾渭分明;因为有的神话,可以从不同角度分到不同的几个类别中去,我试图将内容相近的神话编在一起,并每篇标明族名,读者要查看某族的神话也比较方便。
本书共选神话三百余篇,我们从内容上分类,共分为十二类,按十二部编排,每辑前都附有导读式的说明,供读者参考。
[1]见《民间文学集刊》第三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299页。
[2]郑汉根:《用文化交流化解“中国威胁论”》,《参考消息》2006年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