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袈裟
暗红色的队伍如长龙般蜿蜒,人数之众,竟达百人规模,气势恢宏。
喇嘛们高举金色的经筒,一边念诵经文,一边轻轻转动着经筒。
高原上的寒风如刀割般凛冽,将喇嘛们身上的暗红色衣袍,
吹得时而鼓起如帆,时而又迅速瘪下,紧紧地贴合在他们瘦削的身躯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皱褶。
扎西见此场景微微一怔,自言自语道:“他们...怎么从喇嘛庙出来了...”
正当他疑惑不解之际,一行喇嘛恰好路过,一处被傩面老爷残忍虐杀的尸骸旁。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扎西连忙迎了出去:“上师,这是为何?”
为首的喇嘛并未立即回答,他依然保持着跪姿,双手合十。
朝着扎西的方向缓缓伸出,眼中闪烁着祈求的光芒:
“恳请,借刀一用。”
扎西闻言,心中更加疑惑,但他还是迅速将手伸进羊皮袄中。
摸索了一番后,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银制匕首,递给了喇嘛。
喇嘛接过匕首后,神情变得异常庄重,他毫不犹豫地割裂了自己的袈裟衣袖。
在一众百姓的惊呼声中,他将割下的袈裟,轻轻覆盖在了地上尸骸的面部。
紧接着,他将上身袈裟解下,铺在地上。
坚定地伸出手,将地上的尸块逐一捡起,放在袈裟上。
其他诸多喇嘛,也纷纷效仿他的做法。
“上师...”
土生土长的梁州人,对喇嘛的感情十分复杂。
曾经的梁州,几乎家家诵经。
所有梁州人都知道,袈裟是喇嘛的法衣,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为首的大喇嘛,将地上的袈裟兜起,继续走向其他的尸骸。
大喇嘛和善地笑笑,轻声说道:
“袈裟,以之覆身,离羞耻而具惭愧;生宝塔想,灭除诸罪;消罪而生十善...”
“执着于这一身衣裳,何尝不是‘着相’。”
一众喇嘛走到广场正中间,将袈裟兜好的尸骸整齐地放置在地上。
为首的大喇嘛,对着周围的百姓沉声道:
“傩面老爷指定要三百名弟子的事情,我们听说了。”
“此趟苦旅,喇嘛庙,现存弟子两百三十七名,甘愿代梁州父老乡亲们前行。”
此言一出,百姓们唏嘘不已。
旧时的梁州虽然贫穷疾苦,但梁州境内百姓们,集资建了上百座喇嘛庙。
后来傩面老爷老爷入主梁州,为了使百姓们诚信地供奉自己,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毁了所有的喇嘛庙,杀尽喇嘛。
梁州的百姓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寒冬,跪满了大街小巷。
以全城殉葬为要挟,迫使傩面老爷同意他们留下一座偏远的喇嘛庙。
所有的喇嘛必须集中到那里,不可踏入梁州城区。
这才保存了下来他们最后的信仰。
药铺掌柜出言劝阻道:“上师,傩面老爷此番强征弟子,按照他的性子,多半是九死一生!”
“你们得保全自己,以后为梁州继续布道传经啊...”
大喇嘛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们这几年,偏居一隅,苟且偷生。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将我们的信仰传承下去。”
“但,世事轮回,每个人前世的父母,也会不断地轮回成为其他的生命。
那么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后,大千世界中的每一个生命,在前世都做过我们的父母和儿女了。”
“如此一来,我们又怎么能眼看着,我们的父母子女被傩面老爷百般凌辱,我们却苟活于世呢...”
言罢,大喇叭掏出了火折子,将广场中央的尸骸点燃。
上百名喇嘛,围绕着燃烧的尸山,转着圈念诵着经文。
梁州严寒,一张嘴就哈出一大团白雾。
而喇嘛们待尸山化成灰烬后,所有的喇嘛席地而坐。
继续坚定地念诵着经文,静候子时的到来。
......
扎西将吴殊和小圆护送回了客栈,客房里,喇嘛们念诵经文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扎西泪流满面,一路走回来被寒风吹干。
此刻,他的脸上留下了数道泛白的眼泪印子。
他看着吴殊,自嘲道:“外乡人,很难理解吧...”
“对于我们而言,这是我们的信仰。信仰被抹杀,是一种精神上的痛苦...”
“也许,等将来的某一天,你有了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才会明白吧。”
吴殊看着扎西悲痛的模样,大为触动。
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扎西迅速调整着情绪,强挤出一个笑容。
将桌子上倒扣的碗翻了过来,然后将酒坛上封口的黄泥轻轻敲碎。
一把扯出封口的红绸布后,酒香四溢。
扎西快速将酒坛斟满,递给吴殊道:“眼下,先把这药酒喝了!补补身子!”
“身子壮实了,今儿个才好跟姑娘们成亲!”
吴殊闻言一愣,好奇地问道:
“您好像很确定,我爷爷一定能成功地把她们从祭坛带回来?”
扎西展颜大笑道:“本来是不确定的!我想着,把你们先送回来...”
“然后,拼上我这条老命,去找吴老哥,帮他博一把!”
“但是自从知道了,他让你起死回生。
我觉得,对他而言,从祭坛带回来几个姑娘,不是什么难事!”
吴殊本对酒没有什么兴致,只是此刻,却是觉得身体由内而外的透着寒意。
说来也怪,自从他借尸还魂后,这具身子似乎一直没有暖和过。
尤其是在收了使鬼后,冷得愈发厉害了。
为了暖和身子,吴殊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不曾想,这酒竟然烈性十足。
一碗下肚,只觉得小腹一团燥热。
很快,那股燥热便席卷全身,像是体内烧起了一个火炉子。
一阵强烈的眩晕,吴殊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正跨坐在自己的身上。
她面容细腻如玉,明眸皓齿,不像是梁州人,倒像是南方水乡一带的姑娘。
她身上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肚兜,映得身上的肌肤,也泛起一层粉色的柔光。
“你醒了...”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
她伸出细嫩的双手,轻轻握住吴殊的大手。
引导着吴殊的手,伸向了她的后腰。
那里只有一根细细的带子,挽着一个一触即散的蝴蝶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