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巡游

这时，婆婆又将手里的惹巴拉，向着吴殊凑得更近。低声解释道：

“小伙子，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识货的行家嘞！”

“蜜蜡也好，绿松石也好，都是惹巴拉的陪衬！它才是真正能保平安的东西！”

吴殊一想到这所谓的惹巴拉，竟是由风干后的死者肠子切片制成。

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厌恶，眉头紧锁。

忍不住伸出手，将老妇人的手轻轻推开。

吴老爷子表面依旧保持着沉默，但心中却暗自思量：

“这小子似乎对这东西有所了解...”

在走阴人的世界里，法器种类繁多。

但利用人体部位作为法器，却是一种隐晦的禁忌。

因为能被选中制成法器的，往往是那些因凶死而凝聚了强大煞气的躯体。

而煞气越强，驾驭的难度便越大。

一旦处理不当，使用者很可能被法器中的凶煞之气反噬，变得残暴无情，嗜杀成性。

因此，人体法器几乎从未在世间流传，仅被极少数走阴人私下里秘密使用。

吴老爷子内心正在纳闷，吴殊从何认识这样少见的法器时。

一旁的婆婆，看到吴殊面露抵触之色，忙不迭地解释道：

“我这些惹巴拉，不一样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凶死的！”

“这些是昔日庙里的高僧，生前自愿在圆寂后将自身各部分捐出。”

“这种惹巴拉不仅不凶，还有功德的嘞！”

小圆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惹巴拉？名字好奇怪呀...”

婆婆开口解释道：“音译的，我们这边的方言这么叫。别的地方，也叫它肠珠。”

小圆听得一知半解，继续好奇地问道：“长猪？”

吴老爷子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不想让小圆继续问下去。

他沉声向吴殊嘱咐道：“走了，来梁州，还有正事要做。”

老妇人眼瞅着吴殊一行人离开，连忙急声劝道：

“今天，我们梁州供奉傩面老爷第四年了。

前三年的巡游，每次都失踪一批小孩和姑娘！

这次的巡游，指定跟往年一样，要出事的！”

吴殊刚在诡异的梦里，见过了这种东西。

目睹了那个光头男子，因为驾驭不当，导致生了一身的人面疮...

任凭老妇人怎么说自己的东西，是高僧自愿捐赠的，他仍然十分抵触。

吴殊蹲下身子，抱起小圆，跟着吴老爷子的脚步朝东面走去。

见吴殊决绝地离开，老妇人不死心地跟了上来，继续说道：

“少年朗，莫省这点银子！买个平安！”

“你不怕，也得考虑考虑你妹妹这个女娃娃吧！”

吴殊被连番尾随，终是心生不耐。

他微微侧头，目光温和却坚定地望向身旁的老妇人，轻声道：

“我们确实用不上您的宝贝法器。我们本身就是走阴人，能护得了自己。”

老妇人依旧不打算放弃，佝偻着背急步跟上：

“走阴人，在我们这里，生死也全凭傩面老爷心意！”

“你带一份惹巴拉，多少多一份心安嘞！”

吴殊右手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小圆，左手则迅速探入怀中。

他轻轻拿出那块三界牌，在老妇人眼前快速掠过。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展示，但那上边独特的T型骨缝，却已足够让老妇人看个真切。

老妇人满脸不可思议，愣在原地，喃喃自语道：

“少年郎好本事！这么年轻，竟然能御鬼了...”

吴殊虽然拒绝了老妇人，但老妇人提及每年巡游都会发生的意外，却让他不禁心生忧虑。

随着一行人继续向东行进，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增多。

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沉重和阴郁。

吴殊警觉地将三界碑紧握在手中，并迅速召唤出阿珍，护卫在身侧。

吴老爷子沿着主街一拐，走到了一条支路上，停在一处两层高的白色房子前。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

老爷子拉起门上的铁环，以一种特殊的节奏敲击着。

一位年约六十左右的老者，缓缓拉开了沉重的木门。

一身羊皮袄，长年累月已经被风沙染成了驼色。

他的身形格外消瘦，甚至比吴老爷子还要单薄几分。

个子不高，加上头顶的羊皮帽子，个子刚到吴殊的胸口。

当他的目光落在吴老爷子身上时，

初时是一抹难以置信的愣怔，随即嘴角便绽放出爽朗的大笑：

“吴老哥！果真是你！”

“我还以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耳朵已经不中用了，差点以为听错了呢！”

紧接着，他再仰头看向吴殊，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笑道：

“哎呀，吴殊，几年不见，个子竟然长这么高了！”

说完这番话，他连忙侧身站立，将大门敞开到最大。

热情地伸出双手，满脸笑意地招呼着吴老爷子一行人进屋。

一踏入屋内，他便忙前忙后，为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细心地倒上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酥油茶。

吴老爷子连忙说道：“扎西，我们呆不久，你不用忙活。”

“好嘞，好嘞！”扎西嘴上应着，但又转身出了房门。

再次回来时，端来了一碗用新鲜牦牛奶制成的酸奶。

轻轻地放在了小圆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与关怀。

放下酸奶后，扎西热情地招呼道：

“吴老哥！真是太久不见了！怎么这个时候来梁州了？”

“本来我该带你们出去好好转转的！但今天，有巡游，不太平嘞...”

说到这里，扎西摘下了头顶的羊皮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圆不解地问道：“扎西爷爷为什么不开心？这里街上的人，好像都不开心...”

扎西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无力：

“唉，开心不起来啊！今儿个是咱们梁州供奉傩面老爷的第四个年头了！”

“巡游，说是庆典，但真正能开心的，恐怕只有傩面老爷自己！”

扎西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怒，声音微微颤抖着：

“百姓们都是被迫参加的！一会儿，傩祭开始前，只要是活着的，都必须出现在街上！”

“不然……就得丢掉小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