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死尸
陈岁无声地滑进门内，烛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炉灶上还冒着热气，桌上的酒壶里的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一切都是正常的。
但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整齐，桌面干净，没有任何打斗或匆忙离开的痕迹。
陈岁站在屋中央，感受着周围的气息。没有人，连一个打盹的老人都没有。
他又看了看窗外，雨水还在无声地下着。远处的更夫打更的声音传来，天色已经快到三更了。
正当他要离开时，忽然注意到桌子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他蹲下身子一看，那是一把剑。
剑鞘上的纹路他很熟悉，那是林伯伯惯用的佩剑。
陈岁拾起长剑，手指轻轻抚过剑鞘上熟悉的纹路。这是林伯伯用了几十年的佩剑，一直不离左右。
可现在，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里。
“不对劲。”陈岁握紧了剑柄。林伯伯是个细心的人，绝不会把自己的贴身武器随便放着不管。更何况现在是深夜，谁会把心爱的兵器丢在家里？
除非......
陈岁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刚才翻墙进来，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按林伯伯的性格，不可能睡得不醒人事。
除非林伯伯早就知道他会来，并且......
这时，外面的雨声突然变了。不再是平常的淅沥声，而是某种沉重的东西拖地的声音。
陈岁屏住呼吸，缓缓转身。在烛光的映照下，他仿佛看到一个人影正从门外走进来。
忽然想到了什么，陈岁一路狂奔，脚下几乎没有声息。
穿过昏暗的走廊，直奔后院。这是他来过多次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了林伯伯闺女的房间。
他一脚踹开房门，随手点燃桌上的火烛。温暖的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床铺整洁，针脚平整，显然主人并不在里面。
窗子大开着，风雨灌入，吹得烛火摇曳。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床头柜上还放着几件绣品，但到处都看不到人影。
“该死。”陈岁暗骂一声。他已经完全确定这是个陷阱。
但为时已晚。身后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岁握紧了手中的剑。从脚步声判断，来者不止一个。
他悄悄后退，贴在门边。现在的选择只有一条路-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当他转身准备逃离时，发现门把手已经被锁死了。
就在那一瞬间，陈岁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林伯伯正在后院练枪，听到动静后立刻扔下长枪，往后院跑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连他的佩剑都来不及拔出。
如果林萱遇险...
陈岁的心揪了起来。他在这个镇上长大，林伯伯待他如亲生儿子。而现在，他或许错过了救援的最佳时机。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岁握紧了剑，快速思考着对策。房门被锁死，外面至少有两个敌人。如果是那样，就必须制造混乱，趁机突围。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了主意。
陈岁翻过围墙，冰冷的雨水立即浇透了全身。但他顾不上这些，循着泥泞的足迹快步前行。
林伯伯的脚步声很有特征，一如既往地稳健有力，即便在雨夜里也能听得分明。
“是往东边的小树林去了。”陈岁在心中默念。
他对这条路线再熟悉不过。东边是一片松柏林，林伯伯经常在那里练枪。
每次练功前都会先喝几杯酒，然后再打一套枪法。那里也是他和林萱小时候常去玩耍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陈岁浑身湿透，但他的步伐丝毫不停。即便知道可能会扑个空，他也必须试试。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岁按住剑柄，缓步走近。
雨水冲刷着林伯伯支离破碎的身体。他的长枪掉在不远处，上面的血水顺着枪杆不断滴落。
陈岁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扶住林伯伯冰冷的身躯。
老人的脸已经血肉模糊，但仍能认出那双永远温和的眼睛。他睁得很大，仿佛死不瞑目。颈部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液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
陈岁浑身颤抖。他知道林伯伯有多强的实力，即便是年过六旬，对付三五个壮汉仍然不在话下。可现在，他却被敌人如此轻易地解决。
“林伯伯......”陈岁声音嘶哑，在老人已经僵硬的手掌中摸索着。
陈岁颤抖着手掀开林伯伯的衣襟。雨水混合着血液，将腹部染得一片猩红。
那致命的一击清晰可见——一把短剑从腹部刺入，剑尖从前胸穿出。剑刃上还残留着绿色的液体，与之前那两个人使用的凶器却是不同。
林伯伯显然在遭袭时选择了格挡正面攻击，反而忽略了腹部的危险。那一击直接导致了老人的死亡。
陈岁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雨水打在林伯伯苍老的脸上，带走最后的温度。
陈岁忽然注意到老人的左手还保持着掐诀的姿势，右手则紧紧攥着一朵桃花。
雨水冲刷着林伯伯的面容，陈岁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傍晚。
那时林伯伯刚从衙门值完夜班回来，难得没有提防他喝酒。两人坐在庭院里，聊起了武学的闲话。
“真正的对敌，”林伯伯那天喝了不少，说得有些激动，“若能够一击致命，那便是世界上厉害到无法想象的人。寻常高手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做到一击必杀。能在对方未反应过来时就取了性命，这才叫真正的高手。”
当时陈岁还不太理解，现在他终于懂了。
林伯伯是真正的高手，却在对敌的第一回合就被人做到了一击必杀。这说明什么？
陈岁低头看着林伯伯手中的桃花。
那朵花已经有些蔫了，花瓣上沾满了雨水。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不是偶然插在手中的，而是林伯伯临终前特意握住的。
要传达的是什么信息？
冰冷的雨水浇在陈岁身上，但他的血液却开始沸腾。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寒意从胸腔深处爆发，瞬间席卷全身。
那是源自血脉的共鸣，是无数次在噩梦中感受到的仇恨。现在，这种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血液顺着指节滴落。额头上那个神秘的印记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鲜红，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夜风吹过树林，发出凄厉的呼啸。雨水打在林伯伯尸身上，血水混合着泪水流淌。
陈岁缓缓起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枪。枪身上还带着林伯伯的温度，却也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