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财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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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中国财政穷乏的原因及其结果

中国地大物博,于人类生活所必需的天然资财,极为丰富,反落伍于挽近世界的进运,受外力种种压迫,国际地位,次第低落,这是甚么道理。考其真相,则政府财政穷乏,使各种经济建设,无法进行,实为极大有力的原因,满清在嘉庆以前,收支尚属相抵,且常有赢余,故号称强盛。自道光年间,有鸦片战争,与英订立南京条约,遂遗财政上以重大的祸根。其后加以清日战争,及义和团事变,而财政上更受痛烈的打击,于是国用乃陷于困难。民国承前清困难之后,如能贯彻革命主义,上下觉悟,一致努力于善后策略,刷新政治,改革财政,则过去的束缚与打击,不特早已免除,且国势将烝烝日上,与列强齐伍。不料革命不彻底,竟养成军阀政治,十余年间,徒为私欲的斗争,不惟毫无建设,且专从事于破坏工作。虽有各种法令制度,与文明国家一样,而实际上都等于具文。国用不足,妄兴内外债,借款途绝,乃相率而搾取民财,致使财政不仅如前清困难而止,更为紊乱破灭,不可收拾。是酿成今日财政状况,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久矣。欲明白财政事实,非把财政原因研究,不能暸然,兹将前清与民国财政,共分为六大时期以说明之。

前清自康熙雍正以至乾隆嘉庆年间为第一期,所谓财政富裕时期。当时政府鉴于中国过去事实,因课税的轻重,以定君主的仁暴,而卜国运的兴亡,税重则为暴君,暴君必亡其国,历代以来,昭昭不爽,故为收揽民心起见,惟在轻减赋税,一切租税,不惟仍旧不敢增征,而明末所加苛捐,概行免除。其财政政策有三:

一、严禁聚敛,以宽恤民力,奖励垦植,以富庶民生,为其涵养财源的施设。

二、严行杜绝官吏中饱,使所有税收,能够涓滴归公,为其整理财务行政的办法。

三、废除冗员,并节约行政费,与皇室费,为其紧缩国用的急务。

故当其时,竟造成财政强固的基础,收入日益增加,在消极方面,虽田赋免征四次,在积极方面,虽加有救济灾民、兴筑河堤与扩张军备的经费,而国库盈余,每年竟达八百万两以上。

自嘉庆末年,经道光咸丰以至同治年间,为第二期,所谓财政缺乏时期。嘉庆末年,有红苗教匪等的变乱,因而军费膨胀,其后加以鸦片与英法联军两次战争,赔偿金至四千万两,而国用遂渐告缺乏。这个时候,有四种事件,影响以后财政甚巨。第一从前为闭关自守时代,对外贸易,极为简单,且受严格的制限,输出入货物,尚能相抵。到了道光初年,鸦片输入,渐次盛大,现银海外流出,每年竟超过三千万两的巨额,不惟对外贸易,顿失均衡,而社会经济,以及风俗道德,都受莫大的影响。因之地方解款停顿,各项租税滞纳,并时有逃税情形,皆为前代所未闻。第二从前中国国威,伸张于外,国际地位甚高,列强常有畏避的趋势,不意道光二十年,鸦片战争,竟遭惨败,遂使外力侵略,如巨涛汹浪,澎湃而来,道光二十二年英国强制中国订立南京条约,夺取香港,为对中国贸易的根据地,并开放广东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为通商五港,得以控制中国南部经济的咽喉。道光二十三年,在中英通商章程内,规定海关税率,无论输出入货物,皆为五分,是为海关丧失自主,于经济上财政上留下莫大的祸根。在经济上,因海关税率,既受条约束缚,而国中所有幼稚工业,遂不能够用海关政策保护,使其长成,徒受先进国的货物打击,无以自存,对外贸易,永远不能振兴。在财政上,近来各国支出膨胀,多恃海关增征,以为填补。今我国既受条约限制,不能自由加增,遂使财政当局,对于收入不足,除借款支持外,别无方法。第三现今为国际黄金时代,债权国多为强国,债务国多为弱国,如埃及等国,竟以债务灭亡,中国若无巨大的外债,列强决无由压迫至此,不意鸦片战争结果,赔偿金有二千万两,英法联军侵入结果,赔偿金又二千万两,加以洪杨革命,军费激增,政府无以为计,惟恃借债,遂开以后政府仰给外债生活的端绪。外债日益加多,而列强对于中国的利权侵略日益厉害,我国积弱不振的根本原因,就是在此。第四现代为国际经济战争剧烈时代,惟以团结国内经济力,才能抵抗外力侵略。德国联邦初起,即组织全国经济同盟,废除国内各种关税,故其经济力日益强大,得与英法先进国抗衡。美国独立后,也是如此。我国当时因有洪杨革命,政府经费,膨胀极大,为救一时困乏计。创办厘金制度,对于内地货物流通,设立关卡,抽收厘金。当初税率甚轻,不过百分之一,各地关卡,亦极稀少。其后政府日益穷乏,变本加厉,处处设关,节节设卡,税率各地方有加无已,甚至有数倍或数十倍者。加以征税官吏,留难勒索的弊害,层见叠出。因之商业衰颓,土货昂贵,致使洋货充斥于全国市场,而制国民经济的死命。

自道光末年经光绪以至宣统退位为第三期,所谓财政困难时期。洪杨革命平定以后,各种收入,如海关税、盐税、厘金以及鸦片税等,年年自然增加,财政上尚有剩余,得以偿还外债,截至清日战争前,残存外债,仅有德债二十四万镑。清日战败的结果,除增加多额军费外,其赔偿金并辽东归还报酬金,合计二亿三千万两,这种巨额经费,国内无以设法,不得不仰给外债,故自光绪二十年至二十四年,所借外债金额,共达五千四百四十五万五千镑,每年应偿还的本利金,有二千五百余万两,当时岁入不过八千八百余万两,而岁出乃在一亿两以上,是为中国财政上最初最大的打击。光绪二十六年,复有义和团的事变,列国赔偿金,共六千七百五十万镑,外债总额,遂达一亿二千二百万镑,每年应偿还的本利金,合计有三千二百六十万两,加以银价下落,金货计算,偿还损失甚大。当时海关收入,年约二千二百余万两,概充外债偿还,尚嫌不足,于是举岁入一半,如盐税、厘金、常关税等的大部分,都作为外债偿还的资金,是为中国财政上第二次最大的打击。岁入不足额,更为增大,竟达三千六百万两,遂建筑财政紊乱的基础。这个时候,有两种可以注意的事件,鸦片战争,虽表示中国的积弱,然因在东京地方兵士善战的结果,列强以为中国尚有难侮的实力。自清日战后,以无名弱小的日本,而牛大的中国,与之连战连败,竟至屈辱为城下之盟,于是惊愕世界的视听,目中国为东方老大病夫,西力东渐,遂转向于武断政策,而诱启列强猛烈的利权争夺。租借的创设,势力范围的划定,都在此时发生。然另一方面有义和团的事变,为中国农民激烈的排外运动,同时复有士大夫的利权回收热,奔走呼号,普及全国,都是利权争夺的一种反响。于是列强知中国人心,尚未尽死,有不可侮的潜势力,乃又抛弃炮舰主义,而转为经济侵略。依于银行政策与铁道政策两种,以征服中国,并由竞争的态度,而变为妥协的形式,组织外国银行团,包办中国借款,而合以谋我矣。

自民国元年至五年,袁世凯死后,为第四期,所谓财政紊乱时期。清末财政,虽极困难,然除铁道借款外,还没有所谓政治借款,政府对于财政,尚努力于收支适合,外债偿还,未曾延期,故国家信用,尚能维持。民国革命,发生于地方,各省纷起独立,一切解款,都为停止,中央政府,既无收入,而军政费更为膨胀,要偿还的内外债复甚巨,政府仓皇无计。南北和议告成后,于民国二年四月,遂成立二千五百万镑的善后大借款,合以瑞记第一第二借款、华比借款等七百余万镑,与元年六厘内国公债二亿元,都为应急借款,概行开销于军政各费,归于云消冰散,于国计民生,毫无益处。袁世凯起初尚想把财政弄好,实行中央集权的政策,元年末,划分国税与地方税,设立国税厅,中央财政,由中央政府直接征收,欲以杜绝地方借口抑留,而扩大中央政府的财政权力。但因各地方为革命政府,势力强大,不能完全达到目的。二次革命镇定后,至民国三年,复活前清解款制度,与新设专款制度,同时并行。由二年至四年,袁世凯的威望渐增,各省军民长官,对于中央命令,不敢违抗,解款也不敢截留,财政统一,渐有希望,岁计不足,亦属轻微。其后因帝制梦想,为收揽人心计,一切财政设施,渐入乱脉,借款滥用,遂陷于不可收拾的紊乱。以后中央政府,乃以借款生活为常态,其内外债除国民政府的不计外,积有二十六亿以上,外力压迫,至丧失国家财政权的独立,都是在这个时候。

自袁世凯死后,于民国六年起,至十二年止,为第五期,所谓财政紊乱普遍时期。袁死之后,中央威信,更为堕落,各地方都成为群雄割据的状态。当此时期,正欧战发生,中国因有参战的缘故,庚子赔款偿还,得以五个年间延期,德奥债务五千万元,得以停止支付,加以盐税关税,自然增加,金价下落,对外贸易,输出超过,财政上、经济上,都呈一极活泼的现象。而来意外的帮助,实为中国整理财政绝好的机会。乃军阀政府,毫无天良,不顾国计民生,仍无限制的扩张军备,国用不足,以借款维持命脉,举所有能为担保的东西,尽量抵押,以弥缝于一时。民国七年末,各国协议,不再应中国的政治借款,乃以短期公债国库证券等,乱兴内债。其国中大小军阀,各以其势力把持财政权,互相争夺,甚至一旅团,也在其驻地获取税收以自给。各地军费,日益增加,而内务、实业、教育等政费,多为流用,概行拖欠。各地方省有财产,莫不尽量抵押,或发卖,借以充军政经常费,中央解款与专款,都为截留,而铁道收入,据为私有,这种财政紊乱情形,蔓延全国。

自民国十二年,以迄于今,为第六期所谓财政破灭时期。到了民国十二年,中央财产与地方财产,抵卖殆尽,不特外债途绝,而短期内债,利息无论如何提高,也没有应募者。于是政府无以为计,其惟一的生活,专在搾取民财,其方法有六。一为增加税率,预征田粮,尤其是盐斤加价,最为普遍,盐为日用必需品,无论何人,食量相等,增收方法,又极便利,故各省有加无已,甚至有加至八九重者。二为铸造补助货币,以收余利,品质愈出愈劣,价格愈造愈低,民间拒绝收受,则强制使用,而铜元余利较大,故各省更竞相铸造,下层阶级生活,都是尚以铜钱为本位,生计上受其剥削,更为厉害。三为乱发纸币,北平政府,穷极无聊,惟向中交两行强受公债,并为无限制的借款,两行无力应付,只有增发纸币,以致准备金空虚,价格低落,至四成以下。各省则有张宗昌的山东银行,张敬尧的湖南银行,其纸币应军需多少,尽量发行,使其价格低落,不值一文。他如发行军用票,国库券,并强制公债,都与纸币乱发,同一结果,受其害者,惟在使用票币的人民。四为发行彩票,借一慈善,或公共事业的名义,设立彩票局,令商人包办,或商人开设彩票局,而政府抽收税金,如卢永祥之在浙江,齐燮元之在江苏,行之最久。五为公卖鸦片,是军阀的特别收入,不在正项开支,公卖余利最大,除养给个人军队外,概饱私囊,遗毒人民,此为最烈。现在中央财政部的禁烟收入,就是这种税收,但恐中外舆论非难,而隐其名曰特货,不敢彰明较著公卖,而美其名曰特税清理处,变强盗为窃贼,人民受害,也是一样。六为公开赌博,令商人先行交款包办,创设于广东福建,其后蔓延各省,只要有款可筹,即牺牲法律风教,都所不惜。是我国军阀,不问南北,无分新旧,其财政政策,如出一辙。这种财政情形,影响所及,其祸害不可胜数。今试略述于下。

第一为货币混乱。货币的职务,在于测定货物的价格。因此本位货币,他自身应该有完全的实价,其实价必定与货币的表面价格相等。就是定位货币即辅助货币(我国至今银铜互用,其中并无一定比率,所以铜对于银在理论上并不能说是辅助货币),他的实价,虽然低些,然而数量是极有限。二者都不能拿来做赚钱的手段,于其中贪取余利。然而我国的军阀,却要以此为筹款不二法门,铜元余利大,铸造更多,计算全国银元本位货币,有四五种,银辅币有十余种,铜辅币有三十余种,品质良恶不齐,价格各有差异,随需要供给,涨落无定,实非货币,而为货物。钱商借以渔利,价格时有高低,扰乱金融市场,并使人民日常生计,不能安定。纸币为通货代表,发行权,尤应统一。我国纸币,芜杂更甚,各地方银行,莫不有纸币发行权,故全国纸币,不下百余种。就是一个银行的分行,因开设地点不同,也不能彼此流通,使用价格,时有上下,如各处的申钞汉钞等,每日市价不同,加以政府人员与奸商操纵,纸币遂为市场投机的最大商品,因以造成金融市场时常发生恐慌,并影响政府财政,更加混乱。

第二为金融枯竭。财政与金融,本有息息相通的关系,如政府财政浪费,于市面游金多吸收一分,则生产资本,遂缺乏一分,而社会事业,也遂缩小一分,故财政常有压迫金融的趋势。文明各国,财政与金融,不混合为一,必分开明白,就是国家的中央银行,多合商股组织,使与财政机关,立于独立的地位。政府借款利息,必较市场稍低,以免金融受财政上的影响。而我国财政困难,多侵入金融范围,中央以中交两行为其外库,各地方以省银行为其外库,予取予求,莫敢或违,没有一定的限制,外债途绝,则强制其借款,公债无人应募,则强制其承受,银行在其势力之下,无法拒绝,不得已,初以放款资金应命,放款既竭,继以准备金缴纳,准备金空虚,终以增发纸币搪塞,及纸币价格低落,政府再以低价纸币,兑换现金,借以维持生命。且借款与公债利息,比较市场利率为高,并低价发售。故社会游金,吸收殆尽,而其所吸收现金,又不是仍散布金融市面,非饱私囊以存于外国银行,则向外商,购买军火,付之一炬,社会金融,日益枯竭,自不待言。

第三为交通破坏。各国交通机关收入列于特别会计,专作为交通事业的维持费与扩张费。而我国交通部的特别会计,徒有其名,各铁道收入,多流用于军政费,军阀于其势力下的铁道,视为私有物,霸占车辆,借口运输军实,其实载送商品,以图私利。从而营业收入,为之激减,在奉直战争的时候,有一美国顾问,计算其时间,共十六个月,北方诸铁道,受战事影响的损失,共达七亿九千万元,竟超过全国的铁道建设费,真堪惊骇,其余可以类推。各地方战事勃发,省有公共汽车,概为军事征发,不能运输商品,电报电话,均为军人占有使用,商业通信,压落在后。商人轮船,多被扣留,运输军队,且一经征用,常据为私有,就是战事停止,也不发还,或进贿若干才得原物领归。这种破坏交通的行为,公私财产的损失,实不可胜计。

第四为商业停顿。商人在运输货物的时候,则受厘金各关卡的留难勒索,及其到达之后,又有入市捐落地税种种名目。税捐以外,复向其强迫借贷,由商会在各行店摊派,如政府一有变动,这种借款,等于输捐。我国商人,类多资本不足系向银行与钱庄通融,而市面资金,为政府吸收殆尽,因之银根紧急,拆息腾贵,经商利润,除还本利外,已属有限。是商人在平时,受军阀政府二重三重的剥削,已不堪痛苦,一旦战事发生,交通机关,为军人霸占,公私轮船,被军队征发,如这个时候,货物尚在运输中,每每有没收的危险,如遇在战线地点,又每每有焚烧抢劫的危险,就是无这种危险,而受战时商业冷淡的亏折,亦复不资。其间接损失,全部计算,比较政府直接损失,当在十倍以上,商人裹足,无怪其然。

第五为工业衰败。连年内争,各种工业,因受战事影响,多不能维持,如湖南面粉工厂,为军队占据,损失甚大,因以停办。军阀政治,惟注意军需生产,其余工厂,不惟不设法保护,反任意摧残,故各省官营事业,除军需工业外,几为全灭的状态,如湖北自民国以来,惟汉阳兵工厂,得以扩张,余如造纸厂、织布厂、织呢厂、纺纱厂等,都因经费无著,不能开工。国内资本缺乏,银行与钱庄,因畏政府威力,与贪图高利,多承受公债,以致各工厂贷借,无力应付,乃转求外国银行,故上海华人纱厂,多与外人借款,以机器作抵押,到期不能偿还,势不得不与外人合办,或全部归其接受,故从前中国人纱厂十之四五,为日英人攘夺,汉口扬子江公司,以及汉冶萍铁厂,其遭失败的原因,都是借有外债的缘故。到处税捐剥削,工业品运输愈远,则税金愈多,此处有一厘卡,彼处有一捐局,货物遇卡抽厘,遇局收捐,如广东牙粉,在本地只售大洋一角,运往他省,则须售大洋二角三角不等,成本愈重,价格愈贵,而销路愈减。而外国牙粉,惟缴关税与子口半税,运往各处,可以畅销无阻,故广东牙粉市场,都为其所夺去,余可类推。

第六为农业荒芜。我国田赋,除正供外,有杂税及附加税两种,等于手数料性质,官吏可以任意征收,时代愈久,名目愈多,弊害也愈大。各地军阀,以饷项无着,连年战争,工商业衰微,厘金等项收入,因而减少,人民所有动产,又多存于外国银行,无从征发,惟一无二的增收,只有田赋附加,故一次二次,增加无已。如自治经费,如学捐、警捐、团防费捐,都是取给于田赋附加,各省比较正供,最少有三四倍,甚至有七八倍者。地主所收租谷,只够完粮纳税,不得不谋增加,佃户以人工各项昂贵,除缴租谷外,反要亏本,故近来各处荒土,不惟无开垦报告,而原有田业,都渐次归于荒芜。农民在乡,不能生活,多出外当兵,各处军阀,兵额愈增加,而农业生产的人民愈减少。农民一次当兵之后,遂养成其强盗生活的惯性,不欲再从事于农业工作,一遇解散,无路可走,惟投奔于土匪。乡间农业,非受军队蹂躏,则为土匪焚烧。加以工商业停顿,原料需要减少,厘金到处苛征,农产物无由发展,二者更促农业荒芜的扩大。

第七为教育颓废。中央政费及各省政费,类多流用于军费,而教育费更告缺乏,中央各部,都有另外发财的机会,惟教育部号称最穷,职员的薪俸,往往不能发给,国立省立各学校经费,发给三四成者为最多,私立学校的补助费,更无从支出,所有公私教员俸给,多有拖欠半年不能发清,甚至有一二年者。如有战争的省份,各学校受直接动乱的影响,有全部基金,移作兵饷,房舍为军队占据。故除外国教会所经营的学校,与其他有特殊的情形外,都陷于倒闭的状态。于是教育经费,为全国的大问题,各地方为这个问题,不能解决,常骚扰不绝,如教员索薪运动,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学生要求开学运动,几无一省无一年不发生,万恶军阀,视若无睹,归于失败,而苦恼于生活缺乏的教员,与坐食无事的学生,遂走于极端的破坏主义,其遗毒社会,实非浅鲜。

第八为利权外溢。国中金融界,因受财政上的压迫,都是资本缺乏,不能与外国银行抗衡,所有大商埠,如上海、汉口、天津、广东等处的金融权,完全为外行所操纵,如英国汇丰银行,每遇中国政府与商人有大宗付款时,则抬高先令价格,故受其盘剥,损失极大。中国土货,以政府层层苛征,价格腾贵,需要减少,无论在开港场与内地,都是滞消,洋货到处充斥,故所有各市场的贸易权,都为外商所垄断。国中一有战事发生。内地轮船,为政府所征发,运输军队,就是平时,也有军人强占骚扰,不给船钱,各公司轮船,非挂洋旗,几不能安全行驶,故内河航路权,完全为英日轮船公司所独占。长此以往,各种权利,将丧失殆尽,国家将沉沦于万劫不复的境遇,无以自存。

第九为民心恶化。全国因军阀无厌的诛求,各种产业,日益衰微,失业者增加,中小资产家,都降为无产阶级,国中几有半数以上,陷于无以生活的贫乏状态,于是一般民心,遂多恶化起来,咒骂家庭,咒骂社会的恶声,日益蔓延,固有道德,澌灭殆尽,工人农民,无以为计,多走入流泯地痞的生活。商人阶级,无以为计,多从事于投机赌博的行为。知识阶级,无以为计,则多以依附军阀挑拨政潮为能事。这种无业游民,布满全国,各地军阀,乃与纠合,互争权势,是为我国和平统一的大祸根。

第十为匪共增加。中国历来土匪最多,如东三省的马贼,江苏的盐枭,河南的红枪会,长江流域的哥老会,都不从事于生产事业,专以掠夺为生,几成为一个社会阶级。民国以来,军阀内争不息,更为搜括,使一般人民,流离失所,无以生活,不得已,而投奔于土匪。加以近年共党混入利用,并以烧杀政策,破坏社会经济,而增加无产阶级的数量。于是匪共势力,突飞猛进,在民国十五年以前,如湘鄂赣三省,土匪甚少,共党更无所闻,今则遍地皆是,如此扩大下去,吾恐不数年,全国将无一片干净土。

中国财政穷乏的结果,既是如此,社会经济,破坏无余,人民十室九空,所在皆是,其死于战争,死于灾荒,死于匪共烧杀者,尚居少数,而死于穷乏无以生活者,实不可胜计。而财政穷乏的原因,总括起来,大概有二,一为帝国主义者的经济侵略,二为军阀政治的剥削。今欲整理财政,根本上惟在打倒帝国主义与军阀政治,但必须军阀政治先行消灭,使全国经费,大部分用于经济建设,国内实力,渐次充足,而后帝国主义者的打倒,始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