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困在肉身中的孤魂
老人的经历无疑是悲惨的，先在山匪手中受尽折磨，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厉诡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却又无法摆脱。
李牧南稍加思索，将直刀收回了刀鞘，看向老人问道：“如此说来，你在厉诡沉睡期间，应该经常在附近游荡，那你有见过其他活人吗？”
老人将目光看向小石头，犹豫的张了张嘴，好像在纠结什么，半晌后才下定决心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先前，我看到很多和我们一样被关在地牢里的人，又被山匪给抓了回去，你爹娘也在那些人里。
我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跟你爹娘一样。
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说着，老人把目光转向李牧南，浑浊的眼珠中只有麻木。
“我现在也算是不死之身，原本想要将人从山匪手中救下，只是没想到，带队的也是一只厉诡。
而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敌不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人带走。”
小石头听到爹娘被抓的消息，情绪立刻激动起来，急忙冲上前问道：“您知不知道我爹娘他们被抓去了哪里？”
李牧南控制着木偶将小石头拦下，以免他靠得太近，被老人身上沾染的诡异气息侵蚀。
老人也深知自己目前的状态，缓缓向后退了一步，保持在安全的距离内。
“我跟着他们一路走到半山腰，领队的那只厉诡就发现了我的存在，不过它没有理会我，带人进了树林深处。
我也就没再跟上去。”
听完老人的叙述，李牧南用手指摸索着下巴，内心陷入沉思。
不管怎么说，人被抓了至少要比落在厉诡手里，活下来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只是想不明白，都到了这里，山匪们不想着怎么逃出去，为何还执着于抓捕生人？
还有那只带队的厉诡
真正的厉诡，是不会做出这种只有生人才有的举动。
况且，老人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厉诡全部都按照这片世界的规则陷入沉睡。
怎么可能会漏掉一只？
不管怎么看，这里面都透着些古怪。
想到这里，李牧南的脑海中浮现出袁氏兄弟借用厉诡能力的场景。
难不成，这是他们两个搞的鬼？
暂且先把这些问题搁下，不管是不是，到时一探究竟便好。
眼下，他还有其他问题要问。
“你有没有在被抓的人中，看到一个穿浅黄色襦裙，岁数在十六七左右的姑娘？”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思索片刻后，摇摇头。
“没有。”
可刚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我记得，之前在树林里，看到过一个浑身包裹着金光的姑娘，现在回想起来，年纪也差不多，只是没注意穿的衣物是什么样的。”
听到金光二字，李牧南当即便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林鹿儿，于是连忙问道：“那她之后去了哪里？”
老人想了想，转头看向四周，试图寻找回忆中的位置，可看着毫无辨识度的枯树，还是放弃了。
“我记得，那姑娘从树林里出来之后，在路边救了一个快要死掉的男人，之后，那个男人就跟在姑娘后面，俩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李牧南眉头紧蹙。
好消息，林鹿儿当时应该没遇到什么危险。
坏消息，那丫头不知道救了个什么人，听起来好像还被人缠上了。
在心中叹出一口气，李牧南转身走回去，用渺渺丝线将衣橱重新捆在背上，对王念瑶和小石头说道。
“走吧，该了解的都了解清楚了，接下来，直接出发去救人。”
对此，其余两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临走前，小石头将目光投向老人，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老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位公子，老朽看得出你是有真本事的人，临走前，可否请你帮一个忙？”
李牧南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老人，心中对于接下来的话大概有了猜测。
老人抬起手掌，看着自己满是褶皱和尸斑的皮肤，空洞麻木的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悲哀。
“我本就年事已高，活不长久。
纵然怕死。
可是，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循环往复的活在这个地方，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所以，我想请你给我一个痛快。
让我这把老骨头，尘归尘，土归土罢……”
听着老人沙哑的声音，李牧南将目光看向小石头，发现对方正低着头，默不作声。
设身处地的去想，老人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虽然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老人这种情况，已经不能够称其为活着了，他更像是一个被迫囚禁在自己肉身中孤魂。
如果不出意外，他可能在往后无尽的岁月中，要一直孤独的待着这样一个毫无生气的地方。
那对他的灵魂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与其做一具行尸走肉，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来得痛快。
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李牧南迈步走进树林，对老人说道：“老人家，跟我来吧。”
“谢谢。”
低声道谢后，老人一声不吭的跟在李牧南身后，向树林深处走去。
“等一下！”
小石头的呼喊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小石头往前追赶了几步，看向老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伤感，不过，很快就被脸上的笑容给掩盖过去。
“我之前听我爹说，二狗他爹给他在城里找了个先生，过不了多久就能去私塾读书了。
他还跟我说，自己以后是要做大官的人，要让孙叔和刘婶享福。
您就放心吧。”
小石头的话，让老人愣住了，他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的大孙子，之前就一直盼着能给孙子找个先生，读一读圣贤书，往后考取功名。
但因为家里条件有限，没有多余的银钱准备束脩，只好搁置下来。
没想到，在自己走后这个愿望实现了……
老人抬头看向昏暗的天空，双唇微微颤抖，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林间。
“好……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