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手

刘为群三人被叫到了小会议室，朱警官带着一名民警对他们介绍了下当前的情况。

目前，刘妤的寻人消息已经登记发送，消息会以同心圆的方式随着时间逐次扩散。系统是公安部失踪儿童信息紧急发布平台，同时对接的团圆系统也已在各个用户APP同步发布着通知。

这意味着，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已经有了很多双眼睛在帮忙观察、寻找，社会力量已经被一定程度上发动起来。

听着朱警官介绍公安部系统极高的儿童找回比率，三人确实稍稍安心了些许，至少他们知道自己不再是孤立无援的。

紧接着，朱警官又为三人介绍了一下“十人四追法”。告诉他们怎么高效调动家中亲戚、朋友的力量，最大程度调集资源抓紧黄金时间，一起寻找失踪儿童。同时，他也承诺警察也会开始协同寻找。

一番很有条理的安排，伴着朱警官专业且认真的态度说出口，愈发显得有说服力。虽然三人都是心急不已，却也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

当三人即将走出会议室时，朱警官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个问题：“你们做父母的，平日里在工作中，或者生活交往中，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与谁有过比较深的矛盾？”

三人都是一愣，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意外。简单思考，三人随后很自然的说着没有，计划回到接待大厅发动各自的亲戚朋友。

在要重新落座的时候，王绩宽慰道：“别多想，警察就是随便问问，例行公事。”

却不想，这一句话却直接点燃了董欣的情绪。

她突然厉声对王绩道：“我怎么不多想，我的孩子丢了，我怎么不多想！合着不是你亲生的是不是！？”

刘为群在一旁哼了一声，帮腔道：“谁说不是，后爸能和亲爹比么？”

董欣怒意更甚，左手掐着王绩的右手，后者吃痛却也不好躲开，她继续道：“就让你带着孩子来公园玩会，就这么点事！这么点事，你都能把孩子看丢了。还不让我多想？你让我怎么想！？”

王绩臊眉耷眼，没有还嘴。刘为群抱着胳膊，在一旁数落道：“你说你咋就不把自己丢了呢？姓王的。”

董欣深深吸了口气，闭眼道：“孩子怎么丢的？”

刘为群指着王绩道：“就是你给看丢的。”

“我看都是你闹的吧？刘为群！”

“就是……嗯？”

带着一脑门问号，刘为群怔楞看着董欣缓缓转过身来，开始冲着自己咆哮“我和老王就是俩普通工薪族，我们能得罪谁？我们能跟谁起矛盾？

“你呢？了不得！你是群哥，是黑社会老大！

“你当年手下小弟三四十，敢在渔阳横着走，孩子就是被你连累的！”

董欣喊得声嘶力竭，让整个接待大厅的人都不禁把目光投了过来。警察本想来劝阻，却看董欣已稍稍冷静了下来，便只是远远提示了一声“不要大声喧哗”。

可随即，董欣却再度语出惊人。

“不对劲！”董欣通红着眼睛，猛地抓住了刘为群的手臂，她如一头发了疯的母豹一般再度咆哮道：“你之前来和我借钱，我没答应！不会是你把孩子绑架了吧？

“你这五年都在监狱，见都没见到刘妤一面，对啊，你是黑老大啊！刘为群，你干得出来！

“你把我孩子拐走了，不是你害的就是你干的，你把她还回来！”

几个民警终于上前拉开了董欣，王绩也赶忙抱住她的肩膀试图安抚住她的情绪。

唯有刘为群，此时愣在当场，双手攥拳胸膛不断起伏，却到底没有还嘴。

玻璃墙后，查过监控的赵端、关雯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此时，整个派出所大厅内外都在看着这一幕。

倒是够爷们……赵端心中默默做了评价。

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刚刚一番争吵有狗血、有江湖、有夫妻愁、有父女恨，很能让人脑补出不少的剧情。更何况，这事现在似乎还跟孩子被拐挂上了勾？

关雯轻轻哼了一声，嘟囔道：“天道好轮回，黑老大作恶多端、他的孩子被拐，这很合理。”

赵端听到这句话后瞥了关雯一眼，颇为严肃的道：“不，小关。你记着，这个世界上没有该被拐的人。”

略略沉吟，赵端对关雯介绍了刘为群之前案件的种种情况。

2018年，当时还是小贷行当最繁荣的时候。刘为群的团伙垄断了几乎小半个渔阳的小贷催收业务。同时，还介入了不少民间纠纷，替人催贷、讨债。变成了典型的“地下执法队”。

但在这个过程中，刘为群团伙表现的一直比较克制。所有行为中的暴力手段动用较少，也并未如传统涉黑团伙一般，做下许多暴力犯罪案件。

最后，法院定罪量刑时整个团伙大多都是轻判。

而且，作为团队的“大哥”，刘为群在被捕后表现的相当有担当。主动坦诚、供认了几乎所有的犯罪事实。并没有让任何小弟来顶罪或是分担。

说出这些背景时，赵端的条理很清楚。

刘为群绝不算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违法犯罪的事实是清楚、确定的。绝对当得起“黑恶势力”这个称呼。

但从他之前的表现看，这个人又相当符合传统文化中的江湖人做派，十分看重“情义”，不像是会因为借钱不成就对自己女儿下手的混账。

而且，刚刚董欣情绪爆发的时候，这个男人也显得颇为绅士，自始至终没有宣泄情绪，跟着还嘴。

赵端转过身，重新走向监控室。他打算再把刘妤失踪时的视频仔细翻一翻。同步的，他对关雯道：“小关，你去跟朱哥一起看看，他大概会去调查刘为群的行踪，看看结果是怎样的。”

关雯有些讶异问道：“师父，你刚刚不是说不像是刘为群做的么？怎么还……”

赵端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道：“那只是我的主观判断，任何判断都得经过实际调查推敲，拿证据验证之前所有判断都不能当做结论。”

关雯听得眼前一亮，随后赶忙去找朱警官。

大厅另一侧，正在跟朱警官说明行踪的刘为群突然一拍大腿，他懊恼的嘟囔道：“妈蛋，刚刚被那疯婆子气得，忘记还嘴了。”

一个半小时前，公园游乐场。

一个满脸慈爱的妇女双肘撑着，轻巧趴在了旋转木马外面的围栏上。她看起来是如此的普通、如此的无害。似乎只是某个家长，此时在关心着自己玩耍中的孩子。

那个笑容里几乎是高度浓缩了和蔼、可亲、淳朴等等诸如此类的形容词。再配上她并不扎眼的相貌，足以让旁人轻易忽视她的存在。

而且，她所处的这个位置也巧妙的很，任何监控都不会将她拍摄进去。

木马轻轻转着让人目眩，但不论怎么转它到底会停下来一分钟，换一波游客。而就在那短短的一分钟，这个看起来慈祥、无害的女人忽然开口对刘妤打了声招呼。

“小刘妤！

“你咋自己在这？还认不认得我？

“叫阿姨。上次你妈妈带你去单位，我还抱过你呢。

“你看这是什么？”

一个小猪佩奇的毛绒玩偶被轻轻晃动，显得极有吸引力。

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是个和蔼的阿姨、是妈妈的同事、还抱过自己……几个信息被堆积在刘妤心头，她便一时没有多想。

那个佩奇的玩偶确实好好看，是她一直喜欢的样子。

下意识的，刘妤便低头钻过了旋转木马简单的铁围栏。她一边笑着一边向那个慈爱的阿姨跑去。

一路上，不断有人会挡在她的身前、身侧，刚刚好阻断了监控的角度，制造出一个又一个视觉盲区。

而当刘妤跑到真正的监控死角时，一个身材极为姣好的姐姐又走了过来，又是一阵亲密的交谈，又有新的玩具递到她的手上。

不知不觉间，刘妤已自己走出了公园。

“孩子，怕真的是被拐走的。”

此时，监控室里。

赵端对过来查看的董所指了指屏幕，道：“这些人，走位都太过巧合了些。

“您看，他们几乎一点不差的遮挡了每一个可能拍到孩子的镜头。如果不是这几个地方露出几片裙角的话，我甚至会觉得孩子是凭空消失的。”

团伙作案。

董所立刻便重视起来，他蹙着眉头说：“迹象还是单薄了些，不过确实得慎重。按市局规矩，转刑案吧。这块是你们大队的职责？哪个中队在跟？”

“我们中队在跟。”

“……”

董所的表情有些僵住，但想着刚刚赵端的表现似乎也算可圈可点，并非像传言中所说是纯靠关系趟路的草包。

他犹豫片刻，对赵端点点头道：“我让人先走转案手续。你记得同时递个申请给局里，我觉得这事后面得上技侦，别大意。”

赵端点头表示感谢，他此时的脸色也很凝重。

现在是2024年，北方的小城渔阳已经很久没遇到拐卖儿童的案件了，尤其还是团伙作案。

只是，视频里这么多人，到底哪些人是团伙？

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卖小孩儿？

哪有从首都附近拐孩子，往别处去卖的？还是卖女孩儿？

赵端没有去等正式的手续下达，他此时已经进入了主办警官的角色。监控室里，几段视频被八倍速的来回拖拽，不断加快又不断放慢、反复回看。

这么多年下来，他能担任三大队二中队的中队长，自然已算是个极为老辣的侦查员。一点点的线索被拼凑起来，渐渐有了初步的结论。

十五分钟后，董欣三人再度被请到会谈室里，刘为群被民警隔开了很远。这一次，他们看到的除了朱警官和关雯外，还有赵端。

刘为群明显意外了一下，只是冲赵端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刘为群的行踪轨迹并不难查，中午一路乘坐公交，随后在打工的便利店里上班，很快就被排除了犯罪嫌疑。

“以后说话过过脑子！”洗清了嫌疑的刘为群随口数落了一句。

董欣则只是抿了抿嘴，她此时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与刘为群说什么抱歉的话。她现在只关注自己女儿的下落。

赵端没有卖关子，他说出了刘妤下落的猜测。

“我们初步调查，怀疑你们的女儿不是自己走失，而是被拐走的。”

赵端一开口，三人的表情便已然急剧变化。

董欣夫妇是满脸的震惊，而刘为群则在眉宇间充斥着愤怒。

2024年，自己的女儿，昔日黑老大的女儿，在首都附近，竟然被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