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触
下了出租车，冯响揉了揉眼睛。他从鸭舌帽的帽檐下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塔楼重重喘了口气。
他不知道发给他微信消息的人是不是小美，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来看一看。否则，不论未来怎样，哪怕他干掉了田梅和刚子，他也不得心安。
按玄幻小说的说法，这会成为他的心魔。
反正他现在的状况已经够糟糕了，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电梯里，冯响忍不住又点开了插着新卡的新手机。
找到微信，划到最开始与小美相识时的聊天记录，开始一段段的回溯。
看着那点点滴滴珍贵的回忆，回忆着他那没有结果的爱情。
时而甜蜜，时而酸涩，到最后却只剩下了冰冷与愤怒。
不论她是谁，不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得要一个答案。想到这，他忍不住捏紧了兜里的螺丝刀。
一梯三户的塔楼公共空间很大，冯响走出电梯看准了1103的牌子。刚想着敲门，却发现门锁居然已经被破坏了，门把手是挂在门上的，而房门则是虚掩的。
咋回事？
带着疑惑，冯响推开门，悄悄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
客厅的三台电脑此时都还亮着，各种各样的电缆线散布满地，百叶窗却是被拉了起来。四下里的东西都是杂乱的，好像刚刚被洗劫过，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氛围昏暗且紧张，让冯响忍不住联想起科幻片中的各种指挥基地。
咽了咽口水，冯响四下看看到电脑前坐下，他随手把螺丝钉放在一旁，开始操作起鼠标键盘。想要查明真相，这是最快的方式！
很快，他在一个表格状应用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冯响愣了愣，因为看了内容，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紧接着，他又赶忙查看了桌面的其他应用和文件。在一个被命名为“视频美化”的文件夹里，他看到了“小美”。
她是小美！他是小美！？
冯响笑了笑，有眼泪夺眶而出，随即他笑出了声音，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咬牙切齿。
只是，在他大笑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
身后卧室门口，卫恒生捏着拳头，正轻着脚步向他走来……
时间等的差不多了，刚子和田梅向图书馆门口看去，果然看到了老疤的身影。
他就自己一人，没带小弟。双手抄着兜，低着头，似是还戴了个口罩，欲盖弥彰的模样。
田梅“哼”了一声便准备下车，刚子拉了她一把，吸了口气道：“去了先探探他的底，咱自己先别露怯。这么大笔买卖，他联系不上上家，不敢把文文怎么样。”
田梅点点头闭了下眼睛，下车向老疤走过去，重又换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灿烂笑脸。
刚子叼着烟，一直注视着田梅的背影，提防着可能发生的意外。可忽然，他眼角一瞥，在图书馆的自动门后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游逸士？”
他？是他！是这买卖的上家！
虽然没戴口罩和墨镜，但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他难道也和老疤认识？不，这怎么可能！？
可是，是老疤主动要求把见面地点改到图书馆的，巧合？
刚子越想越是心慌，看着田梅已走到老疤面前，暂时没什么异样，他赶忙下了车。关上车门，刚子狠狠咬了咬烟嘴，压了压心头的惊惧。他吐掉没点燃的香烟，决定先过去看看。
如果“云游逸士”果真和老疤有联系，那就麻烦了！
绕过北边的车子，走出停车场，刚子快步走向图书馆的台阶……
“老疤大哥！”田梅甜着嗓子，远远冲着老疤打了声招呼。
在心底，田梅始终在反复自我安慰，压住快要爆炸般的急性子。她知道，在这时候和老疤对话，不能急着谈她的女儿，否则被对方看出破绽，后面会越来越难谈。
听到招呼，老疤看了过来，又下意识往身后瞥了一眼，摸了摸裤兜里的手机，他主动迎了上去。
他把领子立起来挡了挡脸颊的伤，走到近处，故作自然的回了声招呼：“田妹子，一向可好？”
田梅嘴角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愈发显得僵硬，她忍着气说：“老疤大哥说笑了，你使得好手段，小妹我和刚子可是都急得够呛。”
果然是这样！和雷警官猜的一致！老疤闻言心里愈发笃定。
昨天发语音的时候，自己说破了他们的动作。对方立马就想要窜货交易。雷警官推测，他们可能是担心自己背后使坏，可以顺着“窜货”这个话题往下聊，拖延下时间。
心头验证了答案，老疤便愈发镇定了起来，还开了个玩笑：“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他顿了顿，遵循和雷警官对过的说辞，问：“嘿嘿，田妹子，给个准信。这货……怎么个卖法？”
田梅心头一沉，这一问算是彻底做实了她们的猜测。
老疤果然和冯响有勾结！现在他手上握着“货”还握着自己女儿当人质，只差一个和上线的联系方式了。他想要“卖法”！
田梅脸色稍稍收敛，没再故意带笑，哼了一声道：“老疤大哥，别急啊，哪有一上来就问卖法的？
“再说，我咋可能一上来就把底露了，不如老疤大哥先提个条件？”
露底？露什么底？
老疤先是疑惑，随即便醒悟，这是田梅不想先开价，而是让自己开价。这是想拿捏自己啊。
也是，这次的货是黑老大的女儿，她敢拐说明之前背景调查的也很清楚，所以她想卖个高点的价？
可到底是个假货，报多少合适呢……
老疤仔细想了想，决定按“真货”中稍高的标准报个价过去，这样不至于把话谈崩，再给警察他们争取点时间出来。
老疤比了个手势，沉声道：“成，我先抛个价，咱凭良心做买卖。八万八，吉祥数。咋样？”
田梅差点就爆了粗口。
三百万的生意，现在你就给分个八万八，打发要饭的呢！？
田梅忍着怒气，皮笑肉不笑，沉声反问道：“老疤大哥，这就太不厚道了吧？你也别忘了，这买卖想做成，不是你自己就搞得定，还是得看我们这边愿不愿意配合。”
八万八都嫌少？穷疯了吧你？
老疤蹙起眉头，旋即又舒展，心想：管他呢，反正又不是真要自己出钱。
他故意咳了咳，裤兜里的手微微动了动，思索片刻道：“要不翻个倍，再凑个整！一口价，二十万，咋样？”
田梅没急着说话，下意识往身后瞥了一眼……
停车场，雷队长的车里。
可能因为网络不太好，钉钉多方会议让声音稍有些失真。
努力辨别着手机外放出的内容，雷队长蹙紧了眉头，越来越觉得奇怪。
虽然最近几年类案已经极少，可省厅培训的时候是有讲过拐卖儿童的行情价。
拐卖儿童是个暴利买卖，可单次收益并不夸张。即便是“品相”极好的男孩儿也不过就十万块钱左右。
老疤给一个女孩儿报价八万八是很合适的，已经溢价许多了，为什么田梅会这么生气？
刘为群倒是没多想，他盯着远处那个圆脸粗下巴的女人紧咬着牙齿，只是焦急的小声问：“啥时候动手？还等？”
雷队长呼出一口气，点点头：“再等等看，我觉得田梅怕不是自己来的，得再看看他有多少同……”
正说着，雷队长注意到了田梅向后瞥的那一眼。
随后，他注意到了刚子……
马绪也注意到了刚子。
早上跑的匆忙，现在便觉得饿了，他打算去便利店买个三明治。图书馆的自动感应门刚打开，他就看到了远处刚下车的“大钢镚”。
虽然没做伪装，可线下见过两次，他对这个人贩子的身形体态尤其是板寸头都有印象。
他怎么会在这？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
马绪下意识想去找“大钢镚”聊聊，问问“货”找的怎么样了。
刚刚登陆“浮士德”看了消息，“发包人”已经确认他们可以交货，并且把雇主的地址发了过来。
现在，只要找到那个女孩儿，只要把女孩儿交过去，他就有二百一十万美金到手！这是真正价值千金的大买卖！
可刚一迈步，马绪眼角余光就下意识向远处停车场瞥了下。随即，他看到了刘为群和另一个人下了车，在向门前快步走来。
刘为群只是个超市理货员，倒没有什么。可另一个人为啥这么眼熟，自己刚刚就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可在哪儿呢？
电光火石之间，马绪突然心头一紧，记起了这熟悉感的来源。
之前在出租车上，他在后座看了一路的宣传视频。虽然没往心里去，可反复出现的人脸他却有印象。
是那个做反诈宣传的“雷警官”，他是刑警！？
马绪顿住了脚，双腿开始打颤，心跳开始变得格外剧烈，以至于他甚至能自己听到胸腔里的声音。
快跑！快跑！
别管三七二十一，快点跑！警察是来抓自己的！
不，等等！不能就这么跑。
冷静下来，深呼吸……
“大钢镚”没被抓，警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发现自己。
我是教父，是躲在幕后的莫里亚蒂！对了，他们是来抓“大钢镚”的。
先离开这里再说……
想到这，马绪压下了心头狂跳，低下头，快步向“大钢镚”走去。在距离“大钢镚”还有三步远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句“有警察，快走！”
说罢，他脚步不停，从刚子身边擦肩而过。
有警察！？
刚子浑身巨震，来不及思考前因后果，他掉头就想要逃跑。一转念，他忽又想到田梅还在和老疤谈判，便下意识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更是吓了一大跳。有人在凑过来！真的有警察！
顾不上田梅了！
刚子咽了口口水，故作镇定，赶忙往回走去。
雷队长目光一凝……
“嚣张哥，咱这身体好着呢，有啥可保健的？赶紧回机械厂吧，咱东西还藏那儿呢。”
董晨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回头，去看停靠在路边的皮卡。
蛇皮口袋都被锁在驾驶室里，那些大行李箱则被捆在了皮卡的车斗里，他总有点心慌，担心旁人会来惦记这些宝贝。
相比之下，肖章便显得沉稳了太多，一副云淡风轻的架势。
“老表，别担心。你知不知道啥叫‘天眼系统’？有几个蠢贼敢光天化日的去偷咱东西？”
肖章拍了拍鼓囊囊的裤兜，笑道：“作为男人，你得知道自己的自由是有时限的。
“有了钱，咱就得学会潇洒，尤其要抓住单身没人管的窗口期。
“要是回了老家结了婚……呵呵。
“另外，你不懂。就是趁着身体好才能来。
“大保健是很刺激的，小身板不一定能扛得住。”
刺激？董晨闻言挠挠头，似懂非懂。
肖章带董晨来到了东城，这是一片长租公寓聚集区。通常，大保健都是大隐隐于市，就藏身在这边的发廊、足浴和按摩店里。只要耐心去找，总会找得到的。
很快，肖章瞄准了一个目标。
“梅子美容按摩店”
他指着在巷子拐角露出的招牌笑道：“走吧，老表。哥带你去做回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