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种稻冶铁
“话是如此,只是当前这一刀下去,要杀的人何止十万,如此因果只怕咱们承受不住啊!”
谋大事用不着什么细节,大侄子张羡一说,张懋这边也就有了轮廓。
但想到要杀尽大明的海商,其中的冤孽还是让张懋有些心惊的。
“二叔,咱们坐在五福楼吃肉,可没有必要去养羊、铸锅、制作桌椅的,檀木桌椅、铜锅木炭、锅中肥羊自然有逐利者去做,而太仓一案,合着该出力的就是宫中的阉宦了,他们杀人可比咱们杀的干净。”
听到张羡的借刀杀人之语,张懋也赞成,只是选谁作为合作者,却是不好分辨的。
“显卿,宫中之事,如今是陈宽、萧敬、李荣、范亨在做主,陈宽、范亨是当今圣上的近侍,萧敬在宫中自成体系,而李荣则是皇太子朱厚照的随侍。”
对张懋而言,宫中的阉宦体系,可比文臣士绅们的官场体系复杂的多。
许多太监看似一脉所出,但到底是不是同气连枝,还要在事儿上看。
他可以说的清陈宽、萧敬、李荣、范亨的来路,但真要说清四人之间的关系,就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二叔,太子为国本,自然要首选李荣,陈宽、范亨为弘治帝内侍,人家不需要咱们去锦上添花,次选自然是自成体系的萧敬,陈范二人当刀来用,还是锋利的。”
“而且,弘治帝在位已经十五年了,按照往昔惯例,四十岁是太宗后世之君的一大门槛呐……”
大侄子张羡的手段已经明确到弘治帝的殡天时间,张懋也就知道了事情的急迫性。
土木堡前后,大明的朝局存在了太多的迷雾,张懋作为亲历者之一,许多事不是没有指向,不过是因为没有证据而已。
如今太仓一案成了谋逆大案,这样的案子是不需要证据的,不知大侄子张羡是否想到了清算,张懋便问道:
“显卿的意思是新仇旧怨一起算?”
“二叔,毕竟机会难得,今日陛下借病退朝,难道暗示的还不够明确吗?只是二叔,这些事点拨一下内官们便好,咱们还是不好掺和进去的,毕竟十几万、几十万人命的债,可不是那么好背的……”
张羡设计,支使便宜二叔出手阻止并扩大京师三大仓的火势,为的就是将官场正常的官官相护,变成谋逆大案。
火焚太仓的粮食,即便饿死大明京师的一半人口,那也只是渎职而已。
但火头遍布京师内外三大仓的各处库房,烧的可就是弘治帝的心肝脾肺肾了。
如今的大明岁入不过千多万不到两千万两纹银,太仓所储,除了粮食之外还有户部的折色税银,以及历年积存的丝帛、布匹,大明各地的贡品,海外各国的贡品,其价值可不止两三千万两。
一把火烧了太仓,那就是烧掉了整个大明的命脉,两三千万两的损失,也是弘治帝损失不起的数额。
一点点损失,再多十倍,大明也损失的起。
但一下烧光,大明京师短期无粮可吃,结果只能是社稷倒转。
张羡的目的就是掀起一起谋逆大案,如今太仓一案,以及锚定了‘谋逆’二字,接下来他跟面前的便宜二叔,就不好踩进十几万或是几十万人殒命的血泊喽……
“嗯?显卿何意?”
见张羡答非所问,张懋一愣,但想了想谋逆案的后果,心里也很赞成大侄子的建议,毕竟血债是需要血来还的。
“二叔不知?如今时候能掀起血洗大案的只能是朱明皇家跟宫中阉宦,不管是五大公府还是六大公府,现在也只能是大明天下的定海神针。”
“二叔掌京师团营,自然要跟保国公朱晖一起,在谋逆大案之中,维持京师稳定,大明两京十三省,南京由成国公、魏国公看护,西南自然是沐府看护了。”
“十三省之地的大明卫所,也要趁着谋逆大案好好整肃一下,谋反么,有谋不够,还要有兵!脱离五大公府掌控的卫所,也要趁机梳理一遍,该杀的杀,该换的换!”
便宜二叔张懋问及张羡何意,他这边张口便又说了紧握兵权的谋划。
“显卿,当此之时,我等五大公府掌兵,只怕事后陛下清算呐!”
就跟保国公朱晖不敢再能打一样,实际掌军一事,对于英国公张懋而言其实不难,他袭爵英国公五十年,掌军近三十年。
文人所谓门生故旧遍天下,那只是形容词,到了英国公府那就是如实描述。
天下大伴卫所的指挥使,英国公府不能一一笼络,但指挥使以上的都指挥使、都督佥事、都督、总兵,过不了他张懋的法眼,想要在一地掌军,也是难如登天的。
“若是陛下吩咐的呢?当此之时,只要牟斌能在北镇抚司诏狱,敲定火焚太仓一案,为谋逆大案,接下来只要顺藤摸瓜而已。”
“但这些瓜可是结在文人脉络上的瓜,二叔自可进宫告知陛下,为稳定天下大势,班军、轮值、换班,这些维持地方卫所平衡的手段,不可或缺啊!”
“各地欠饷日久,太仓一案还要扫灭大明天下的海商,抄家所得必然不少,以抄家所得安稳天下军心,文臣们即便反复,刀枪之下也不怕的……”
太仓谋逆案搅动天下大乱这一步,张懋跟牟斌已经走了大半,接下来弘治帝想要不投鼠忌器,只能加强对军权的掌握。
而太仓一案是谋逆大案,安稳了近百年的文臣们,势必要忙乱一段,趁他们忙乱适应这一段时间,将案情推向不可测,就是张羡的谋划。
如今事成大半,只要张懋跟其他四大公府,能掌握好两京军力,任谁也翻不起浪花。
若面前的便宜二叔张懋,能借助各地抄家所得收获天下军户拥护之心,那以后的大明君主,也就有了处理危机的手段。
府库逼仄天下动乱之时,便杀士绅以缓和矛盾,还是可以用上两三次的。
“那你呢?兴如此大案,你想要得到什么?”
面前的大侄子张羡,心思之歹毒、城府之深沉,已经远超当初的三叔张軏了,看着面前使一把两尺半大刀,缓缓切肉、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张懋也不敢等闲视之。
“自然是在我的西城所继续种稻冶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