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们会后悔的
听完沈勇的话，李文远笑着点了点头。
上一世的事实，也正如沈勇所说。
最先爆发矛盾的，不是人头问题，而是白板问题。
白板，就是沈勇所说的，不写名字的认购证。
在中签时，黄浦万国规定，必须写名字，而且不能盖更改名字的章。
但在第一次摇号结果出来后，离中签缴款还剩一天的那个晚上，黄浦营业部，被无数客户围攻，并撞击卷帘门。
要求更改这种“不合人情”的规定！
当时营业部的负责人，脸都吓白了，生怕自己被愤怒的人们撕成碎片。
在僵持了两个多小时后，经过向有关部门的请示，最后上面采取了“眼不见为净”的措施，以“不答复就是同意”的默认方式，同意了白板和改名的“合法性”。
第二天缴中签款时，所有的规定，全部化为飞灰，认购证的价格，迎来了一次历史性的飞涨！
陈晶义这才放下心来。
他其实也就是纯粹胆大，赌上一波，能不能赚，鬼才知道。
“那我买一千本！”
陈晶义大手一挥，“明天，我就让公司财务坐火车，赶紧把钱送过来，要买，我就要买成市场上最多的那个人！”
原本“陈万本”的发迹地，就在天目路上的工商银行啊。
李文远笑了笑，自己居然还见证了一个大人物的诞生场面呢。
沈勇吓了一跳。
一千本？
三万块钱！
这家伙，是脑袋被门挤了吗？
“得嘞，陈总，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点货。”
想归想，该赚的提成，还是要赚，三万块，按银行和券商的协议，沈勇能拿到三百块钱。
一个月的工资，傻子才不赚呢！
陈晶义提着一千本认购证离开后，李文远正准备上前购买。
不料又有几个人从营业部的门外，冲了进来。
“你这个败家子！”
一个老年妇女，提着一根木棒，劈头盖脸地打在一个中年男人头上。
一个中年妇女抱住中年男人，痛哭道：“老公，别买认购证啊，家里就这么三千块钱的存款，你全买了，我们怎么活啊？”
一个老头愤怒地勒住中年男人的脖子，伸手去掏中年男人的裤兜。
中年男人一手挡住老年妇女的木棒，一手挡住老头掏向裤兜的手，大声说道：“爸、妈，我学了这么多年的金融，算过了，这个认购证啊，肯定赚钱，买一百本，咱们以后就能过上富裕的日子！”
“买，买你妈的买！”
老头用力勒住儿子的脖子，强硬地想从儿子的裤兜里，掏出那三千块钱，“老子当年生头猪，都比生你强！”
老太婆也一边打，一边哭道：“你是不是想逼死我们老两口啊？你再不听话，我和你爸，就去跳黄浦江！”
“爸、妈，你们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中年男人大声争辩道，“我真的算过了，只要发行的股票数，超过十五支，这发财证，就能赚钱，如果超过三十支，那不得了，分分钟就能赚个几万块！”
老头骂道：“十五支？三十支？今年就发行十支！还在做梦，你他妈的数学，还是我教你的！”
“爸，这不是概率问题，这是个金融问题啊，既然搞出认购证这种新鲜事物，上面肯定会大量发行股票，向社会大量筹集资金，支持国企改革……”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中年男人的脸上，却是老头放开了儿子的脖子，伸出老拳，狠狠地痛殴儿子！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老头怒道，“这三千块钱，是存着给小囡读大学用的，你花光了，小囡怎么办？”
中年妇女也说道：“老公，你不为我，不为爸妈，也要为你最疼爱的女儿想想啊。”
看着这个家庭，李文远微微一笑。
他不知道这个眼光独到的中年男人，能不能坚持住自己的理想。
但人生就是这样。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爸、妈、老婆、儿女，大多数时候，都不会给你什么有用的建议。
“你们……你们啊！”
愤怒的爸、痛苦的妈、哭泣的老婆、破碎的他！
中年男人的千言万语，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声叹息：“你们会后悔的！”
他低下头，松开手，任由父亲把自己裤兜里的三千块钱，抢了过去。
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脸若死灰。
李文远知道，如果他坚持下去，一百本认购证，最低，也能赚五十万元。
在1991年，这笔钱，足以改变一个普通家庭的发展轨迹了。
“后悔你妈！”
老头啐了一口，拉起老婆和儿媳妇，“走，咱们回家，这个不孝子，就让他在这儿冷静一下，自己想想，错在哪儿！”
众人离开后，中年男人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也黯然离开了营业部。
银行里面的工作人员，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在他们营业部大堂，闹出什么家庭悲剧，那就没法收场了。
……
“沈经理！”
等这场突发的风波平息后，李文远走上前，拉住沈勇，笑道，“我也买三百本，但是跟刚才那位陈先生一样，也没有沪海身份证。”
三百本，九千块钱，也不少了。
沈勇笑道：“没问题！”
卖一批是卖，卖两批也是卖，债多了不愁，他的沪海身份证，就是拿来干这个的。
客人买到认购证，他拿到提成。
皆大欢喜！
当沈勇把三百本认购证放在面前时，李文远伸出手，摸了摸这些蓝绿色的小玩意儿。
薄薄的一本。
正面是“1992沪海股票认购证”几个大字，下面是股票承销机构：申银证券、万国证券、海通证券，以及财务代理机构：华夏工商银行沪海市分行。
翻开后，是绿色的内页，以及粉色的签名页。
签名页上，有编号、姓名、住址、身份证号……
最后一页是持证须知。
“股市有风险，涉市须谨慎”几个大字，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可惜没有人会关注。
他把三百本认购证，都装进了自己的牛皮桶包里。
“小兄弟，怎么称呼？”
就在李文远准备离去时，沈勇突然叫住了他。
“汪四冲！”
李文远行走江湖，从来都是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坚决披上小王的马甲！
“王先生是哪儿人呢？”
“粤省。”
出门在外，真话，一个字都不能有！
粤省啊？
跟沪海一样，有钱人扎堆的地方。
沈勇立即就笑了，低声道：“我们的销售提成，是百分之一，九千块，就有九十块，你要介绍别的粤省同乡来买，这提成，咱们二一添作五，平分！”
他从钱包里，拿出四十五块钱，递给李文远：“这是你刚才买认购证的提成！”
沈勇没有用这招对付陈晶义，是因为对方一看就不缺钱，肯定不会为了这点提成去忽悠身边的朋友。
但李文远不同，能够拿出九千块钱买认购证的年轻人，自然充满了冒险精神，胆子大，忽悠身边朋友也就有了可能。
咦？
居然还有“返水”！
李文远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问道：“要是我再买六万一千块钱的认购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