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雨暗涌
“不肯吃饭?”虞生欢用完晚膳之后正准备更衣,就从侯锭嘴里得到了这个消息,不屑道,“他以为饿死自己,我就会放了他吗?”
“我瞧着,这凤大人的脾气比想象中还要硬。”
虞生欢开玩笑道:“再硬又怎么样?熊丘能把人的骨头活生生碾碎了,还治不了他?”
侯锭听着虞生欢说这话,语气里都是阴森之意,于是不由得劝道:“殿下,还是不要这样吧……凤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官居二品……”
虞生欢哭笑不得,她转过身来看着侯锭:“老侯,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个这么残暴的人吗?”
侯锭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
“主子其实在骨子里是善良的,这些年做的一些事,我一个内宅管家也不懂,自然也不敢去论断。”侯锭没有看着虞生欢,只是一个人闷闷地说完这句话。
良久,虞生欢的声音传来:“很快你就会知道我在干什么了。”
她收拾了一下,道:“你去准备些盘缠干粮,叫上南河,跟着我去见一见这位凤大人。”
侯锭点了点头,又听虞生欢吩咐道:“找人把王府附近不干净的东西都清理一下,我不喜欢被人盯着。”
侯锭在关键时刻还是心领神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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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生欢带着南河走到了关押着凤修林的屋子,推门进去,见凤修林手脚放开了,但还是被铁链铐着脚踝,虞生欢进来的前一秒,这厮还在坚持不懈地用砚台磕着脚上的铁链,见着虞生欢进来之后,立马摆出一副臭脸,转过身去。
虞生欢也很是理解他这个爱答不理的态度,把热好的饭菜亲自给他摆上了。
凤修林听声音就知道虞生欢在干什么,道:“我不吃,殿下不必担心了,我饿不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饿坏了,明日凤夫人该骂我了。”
凤修林还没听过这么新鲜的说法,一时之间还真的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又听到虞生欢提到自己的母亲,转过头来正眼看着虞生欢:“你不肯放人,至少派人回去给我母亲通传一声,她要是闹上门来,就算是摄政王也吃不消。”
“已经通传过了,”虞生欢笑着说,“凤夫人听闻你在我这里很是放心,还说只要我这边聘礼给到位,你这辈子都可以不回去,好好伺候我,履行童养夫的义务,开枝散叶,她就很欣慰。”
凤修林无言以对,他知道虞生欢没有说笑,因为这确实是自己那个丧尽天良的母亲会说出来的话。
“我今天带了琉璃镜,还贴了一颗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凤修林问。
“猜的,”虞生欢附和道,“从先生等人那里得知凤大人对我心怀敌意,家境也不是那么好,所以我就联想到了那天在灵堂里的那个人,没想到从山上下来,就看见了摆摊的凤大人,还不打自招地提前跑了,我还怀疑凤大人是要刺探刺杀有没有成功。”
凤修林看着眼前精美的菜肴,道:“我没有刺杀你,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个好摄政王,做了不少的坏事,但是我也知道你如果死了,对现在的卫明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么说,你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件也没有吗?我可是听到了消息,说是你很讨厌我。”
“我……”凤修林犹豫着,“就是那天那一脚而已……单纯泄愤……替南疆军……还有那失守的南疆五州,但是我没踩下去啊……”
虞生欢没有立即说话,凤修林心虚,接着道:“还有在中书省……你的座位上泼过墨水。”
虞生欢还是不说话,凤修林的头越发低了,接着道:“还有……你那次凳子腿,是我锯断的……”
虞生欢:“……”
看见凤修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还以为自己板着脸能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呢,没想到这家伙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她清了清嗓子:“可是这次的刺杀跟泉城铁有关,泉城铁如今是户部在管,今天大理寺卿下批文来抓你,也是因为这件事。你应该清楚如果不是我拦着禁卫统领,你已经在牢里了,可没有这么好吃的饭菜和干净的床褥。”
凤修林试探着道:“那……多谢殿下庇佑?”
“一句道谢多少有些不切实际,我也不是为了听你一句谢谢才把你带回来的,”虞生欢看着他的眼睫下垂,遮住了好看的桃花眼,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倒是个美人,可惜长了一张嘴,“我做这件事,是图你的回报,希望和你做成一笔交易。”
凤修林抬头,皱眉,摇头,一句话蹦出来,果决干脆:“我没钱。”
虞生欢:“……”
“跟钱无关……”虞生欢无奈道,“我愿意保你,也愿意给你澄清自己的机会,因为我要查清楚是谁在暗处要害我。你要撇清自己,就要去查清泉城铁的事情。这就是我要和你做的交易。我已经将你谋划刺杀的谣言压在大理寺这一层。在京都之外,你可以动用你户部尚书的权力去查案。”
凤修林愣住了:“你相信我?”
虞生欢一笑,眼睛在屋内烛光的映照下流露出好看的光。
她说:“一个想到用脚来踩贪官的清官,是想不到雇人来刺杀的吧?再说了,现在是你比较危险,你应该比我更着急要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去查案对你来说没什么坏处。”
虞生欢起身,最后说了一句:“南河会跟着你去,防止有人不想让你查案会在半路害你,你可以完全相信他。”
凤修林早就注意到南河了,他是先帝指派给虞生欢的人,更是前任的御前指挥使,说来也算是先帝安插在虞生欢身边的眼线,应该说是很可靠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选做幕后主使的替死鬼,或许是这些年没人在意自己这么一个默默无闻又毫无背景的户部尚书,但是既然对方找上门了,他也就不能退缩。
这么一份大礼,要好好报答回去才行。
“南河大人,接下来还请多加关照。”凤修林对南河笑着,显得人畜无害。南河也听说这位户部尚书最是随和,也很是正直,所以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大人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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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山狩猎定在了半个月之后,虞生欢抓紧时间,每天让熊丘陪自己练马术,其实之前虞生欢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上存在着一些原主的肌肉记忆,无论是那天在灵堂里杀死那个刺客,还是在山上察觉到背后的刺杀,这可能都是属于原主的能力。
现在一上马几乎就没什么障碍,虞生欢更清楚了,自己这个身体还是有很大的唤醒空间的。
她带着熊丘来骑马,没有带侯锭,是因为熊丘话少,对于虞生欢的疑问也不会产生质疑,他对虞生欢有问必答,这对想要了解这边事情的虞生欢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熊丘,南河是什么时候开始教你的?”
熊丘答:“四年前,之后殿下您上任之后没多久,师父就去边疆了。”
虞生欢派遣南河之前就查过了,南河是前任御前指挥使,但是在先帝还未过世之前就被早早地指给了虞生欢,很像是来监视虞生欢的,既然这样,他应当不会对身为国之栋梁的凤修林不利,所以她才会放心让南河陪着凤修林去。
虞生欢下马喝水,接过帕子擦着脑袋上的汗,问道:“熊丘,我的身手怎么样?”
熊丘老实答道:“在皇族中算是很不错的,自保不成问题。”
“可是很久没有动过手了,”虞生欢道,“你准备准备,每天陪我练一练……”
熊丘立马道:“属下不敢和主子动手。”
虞生欢道:“你伤了我也没事,过不了多久封山狩猎,你不能进猎场去,我学个几招能自保也是好的……南河回来若是怪罪你,你就说是奉我的命令。”
她说的在理,熊丘又不敢反驳,就只能答应了。
封山狩猎前几天,虞生欢每天白日里要不是去各部办事,就是跟着熊丘,就像徒弟跟着师父一样,熊丘虽然自己的身手不太灵活,但是想必是从南河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教起来也不费劲。
到了夜里,虞生欢往往要看上许多的文书,拿着各部里找回来的文书,侯锭看她似乎是在彻查克扣南疆军军粮一事,也不敢劝她,只能每晚都备上一杯酽茶,也免得虞生欢自己要。
很多人都感觉到,摄政王跟以前不一样了。
当然也包括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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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王海容进门,匆匆忙忙脱下了斗篷,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见他来了,也立马起身相迎。
王海容快步走过去道:“林大人客气,快快请坐。”
御前指挥使林升勖引着王海容一起入座,然后语重心长道:“大理寺那边可查到什么了吗?”
王海容一笑:“那倒是没什么,大理寺卿郭文津是个老实的,查到了也不敢说。”
“可是,”林升勖眉头皱成川字,“若是查不到,难免引得虞生欢起疑心。再说了,凤修林一直扣在她身边,也未必是好事,只怕最后还是会牵连到我们。”
“您的人手,可在衡陵王府外查到些什么线索吗?”
“没有,”林升勖摆手,“不知为何,虞生欢竟然在府外加派了人手,我的人什么都查不到,真是奇怪。”
王海容暗叫不好:“只怕这中间有诈,还请林大人赶紧派几个得力的人去泉城,看着那边的人,别让他们说漏了嘴!”
“是我大意了,我即刻派人去……宣城王那边怎么说?”
王海容一听这个名号就皱起了眉:“‘竖子不足与谋’,这个缩头乌龟,说自己身体抱恙,不肯出来,把这些烂摊子都交给了我们。”
“这也不能全然怪他,当初也是我们自己谋划着去刺杀虞生欢的,他原本也就不同意,如今出了岔子,他又怎么会来和我们分担呢?”
“我们不动手?他就会动手吗?我能不知道他什么心思?只怕是还对那虞生欢念念不忘呢,由着他去?我们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接下来怎么办?如果真的让她查到了泉城铁的事情怎么办?”
“没这么快,”王海容道,“马上不是有一个封山狩猎吗?那么大一个狩猎场,足够我们发挥了。”
他言中之意很明显,林升勖却还犹豫着:“这……万一引起动荡怎么办?”
“我们可不能犹豫,之前您授意韩岩越级去抓捕凤修林,只怕就已经露了破绽,我们没有退路了。再说,镇南王快回来了,秦方域什么脾气我们都清楚,他还憋着一口气没有发泄,回来一定要和虞生欢算账的,到时候只差一个点火的人,虞生欢就没有了退路。”
“那封山狩猎,我们……”
“先下手为强,”王海容道,接着皱起了眉,“我总觉得这一次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虞生欢不一样了,让她多活一段时间,我都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