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战歌
这几天苏林每天都会跟苏叶见面，交代一些东西。
父子二人的对话倒是比先前十年加起来都多了。
苏府，数日后的清晨。
苏叶轻轻叹了口气，指腹温柔地拭去小雨脸颊上滑落的泪珠。
这丫头，从小就跟在他身边，性子柔弱胆小，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这次出征，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了。
“傻丫头，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乃吾辈之责。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归来，到时候给你带南方的糖人儿，听说那里的糖人儿捏得栩栩如生，比洛城的还要精致。”
苏叶语气轻快，带着几分哄孩子的意味，想冲淡离别的伤感。
小雨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苏叶，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少爷，你…你一定要小心。小雨…小雨在家等你。”
她哽咽着，声音细若蚊蝇。
苏叶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夹杂着一丝不舍。
他揉了揉小雨的头发，像哄小孩似的说道：“放心吧，我可是洛城赫赫有名的少将军，区区南蛮，不在话下。等我凯旋归来，给你带糖人儿，带南方的丝绸，带……”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听说南方多丽人，说不定，还能给你带个嫂子回来呢。”
小雨一听，先是一愣，随即脸颊上飞快地掠过一抹红晕，又迅速褪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很快便被她掩饰了过去。
她低垂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故作轻松地低声说道：“少爷若是喜欢，便…便带回来吧。”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却又强作镇定。
苏叶立刻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了头，这丫头，分明是有心事，却又懂事地不愿让他为难。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咳，我就是随口一说，逗你玩的。南蛮之地，战事凶险，儿女情长只会让人分心，我如今只想专心战事，早日凯旋。”
小雨抬起头，佯装生气地撅了撅嘴，“少爷就会取笑小雨！南蛮女子热情似火，少爷可别被她们迷了眼，忘了小雨才好。”
她故作轻松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也掩盖了一闪而过的失落。
苏叶见状，心中暗笑，这丫头，明明是在意，却还要装作不在乎。
他翻身上马，朗声笑道：“放心吧，我的心里只有糖人儿，哦不，只有…咳咳，总之，等我回来！”
他挥鞭而去，留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在风中回荡。
小雨恨恨地跺了跺脚，但随即望着苏叶远去的背影，又担忧地攥起了自己的衣角：“少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离开苏府，苏叶一路疾驰，思绪却还停留在小雨那故作轻松却又带着一丝嗔怪的表情上。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香囊，那是小雨送给他的，定要他带上。
这丫头，真是越长大越让他捉摸不透了。
出了洛城城门，来到郊外军队驻扎之处，远远便望见熊武将军和他的儿子熊霸早已等候在那里。
熊武将军身披铠甲，威风凛凛，而熊霸则是一身劲装，身形魁梧，颇有乃父之风。
“贤弟，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府里跟你的小丫鬟难舍难分，就此不来了呢！”
熊霸远远地就爽朗地笑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苏叶翻身下马，笑着捶了熊霸一拳，“大哥就知道取笑我！让熊将军和大哥久等了，苏叶之过。”
他随即转向熊武将军，抱拳行礼：“熊将军，末将苏叶前来报到！”
熊武将军哈哈一笑，抚着胡须说道：“好！好！苏将军年轻有为，这次南征，还要仰仗贤侄多多出力啊！”
熊霸在一旁挤眉弄眼，凑到苏叶耳边低声说道：“怎么样，小丫头哄好了没？要不要大哥教你几招？想当年我在南蛮……”
苏叶没好气地打断他，“大哥！正经点！”
说罢，便转身走向自己的队伍，不再理会熊霸的玩笑。
熊霸看着苏叶的背影，摇头笑了笑，这小子，真是不经逗。
“南方形势不容乐观。”
军帐中，熊武将军面色凝重，展开手中的地图，指着上面蜿蜒曲折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标记。
他在苏叶面前也不摆什么将军的架子。
本来他对苏叶印象就很好，再加上现在苏叶与儿子熊霸结拜成兄弟，更是直接把他当成了半个亲儿子看待，因此一些事情也不瞒他。
“蛮族这半年来愈发猖狂，已经多次侵扰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只是…今年他们挑起的战事，比往年早了不少，老夫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
熊霸指着地图上几个用红色标记的要点，补充道：“斥候来报，蛮族这次集结了大量人马，囤积粮草，似乎想要一举突破我们的防线，长驱直入。往年他们都会晚些开战，刚好能骚扰洛城的春耕，今年这个节点，却是早了些。”
苏叶仔细研究着地图上标注的蛮族军队集结位置、我军防御工事以及周围的地形地貌，剑眉紧锁，沉吟道：“蛮族最近行动频繁，且如此大规模集结兵力，一反常态，必然是有所依仗。熊将军，依你看，他们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开战？”
熊武捋着胡须，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老夫也百思不得其解。蛮族往年这个时候都在忙于春耕，今年却一反常态，如此急于开战，其中定有蹊跷。”
他指着地图上三道用不同颜色标注的防线说道：“我们在南方边境已经部署了三道防线，易守难攻。但蛮族来势汹汹。”
“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精锐部队支援前线，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苏叶，我这次特定来请你父亲派兵南下助战，也是看中了洛城军的骁勇善战。”
“熊将军放心。”苏叶坚定地说，“我已经跟父亲商量过了，他同意我带一支精锐骑兵南下支援。洛城有他坐镇，又有城防军守护，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贤侄相助，我军必能给蛮族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不敢再犯我大梁边境！”熊武欣慰地点头，但眉宇间的担忧之色却并未完全消散。
“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南返。这次定叫那些蛮子有来无回”熊霸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他也察觉到了父亲的担忧，此时的姿态却是他故意做出来让父亲宽心的。
三人又详细讨论了行军路线、粮草补给、战术安排以及可能遇到的各种突发情况。
虽然熊霸不时活跃气氛，但军帐中的气氛也比先前凝重了许多。
夜色深沉，苏叶回到自己的营帐，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军报和地图，也暗下决心。
此去南方，不仅要助熊武父子平定边患，更要查清蛮族此次反常举动背后的原因！
此刻，洛城与蛮族边境处，有秋江蜿蜒曲折。
如果从山半坡处俯瞰，不难看到秋江边上有一个小红点，正缓慢向秋江移动。
那竟是一个女子，身着红衣，严寒冬日竟然赤着脚。
秋江边上，即使荒芜危险，但也是有讨生活的船家。
那年老的船家惊奇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红衣少女，她......不冷吗？
可那女子一直低垂着脑袋，径直走上了船，用手指了指对岸，不再动弹。
船家惊疑不定，但想到这是今早第一个客人，狠狠心，撑开双桨，向对岸滑了过去。
明明此刻时间已经临近开春。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残雪！
冷风呼啸，江山皆素，唯江心一舟，舟上红衣一点，船家一人而已。
突然！
那女子竟然唱起曲子来……似乎是，战歌？
船家惊惧，此时风浪也大了起来，只听见那女子空灵唱道：
过秋江兮欲雨，离美人千里。
执刀剑兮随军，别故土十载！
走山川兮披甲，葬故友他乡！
多情自古伤离别兮，
见破碎山河依旧，半生黄土一捧！
不知不觉，小舟到了对岸，女子却没有动。
那船家颤颤巍巍说道：“姑娘快归家去吧，老头子不收你船钱！”
那女子突然抬起头，转身看向船家双眼，直勾勾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小雪停了，依旧银装素裹。
那女子的歌声还在风中回响......
“过秋江...执刀剑...走山川.....葬他乡......“
孤零零的小舟上，老船家倒在船上，面目狰狞，似乎是看到了生平从未遇到过的恐怖景象。
诡异的黑红血液从船家双眼中缓缓流出，不多时，就凝结成血冰。
女子不紧不慢地走着，看那脚步，去的，竟然是洛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