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张友士诊治探花郎，林如海去职返京！
十日后，扬州。
名医张友士乘船抵达扬州，下船后第一时间直奔林府，递上帖子，声明受贾家荣国公府之托来为林老爷诊治病情。
门子收了帖，请张友士在门口耐心等待，然后入府禀报去了。
五月天热，蝉鸣喳喳。
张友士略等了一会儿，到街边柳树树荫下面乘凉。刚坐下没多久，门子和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儿一齐从林府出来，请张友士入林府为林老爷看诊。
张友士又赶紧起来，一边进门，一边跟老管家打听林老爷的病情。
老管家把知道的情况全都讲给张友士听。
“张先生有所不知，咱家林老爷乃前科探花郎，历任兰台寺大夫，如今又受当朝天子重托，奉命巡查两淮盐政，调查两淮盐商，厘清两淮盐税，为朝廷弥补两淮盐税的八十万两亏空！”
张友士震惊：“八十万两！”
“可不是，要我说啊，林老爷是积劳成疾，张先生可以参考参考。”话到此处，老管家顿了顿，笑道：“我跟张先生说这些都是为了方便您给老爷看诊，您切莫乱传呀。”
张友士忙拱手承诺：“当然，大管家请放心！”
管家摆手：“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大管家，小老儿只是多服侍了两年探花郎……好，老爷的房间到了，您进去吧。”
张友士再次拱手作揖告别管家，然后看向林老爷的房间。
隔着木门，屋内传来啪啪的打珠声。
啪嗒——啪嗒啪嗒——
张友士疑惑：算盘？
他推开房门，进入屋子。
刚进门，张友士闻到很浓的熏香味，其中冰片和藿香的味道格外重！
再看屋内，隔着一层纱罩，似乎是书房的房间，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的身影坐在书桌后，手打着算盘，正在一丝不苟地算账。
张友士隔着纱罩道：“林老爷？”
“……”
算盘的声音停住，纱罩后的身影拿起笔，在疑似账本的东西上记下某些内容。
然后，那身影抬头，用疲惫的声线说：“先生请进。”
张友士提着医箱绕过纱罩，终于见到林如海。
“啊呀，林老爷，您怎么劳累至此啊！”
张友士看清林如海样貌，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
只见书桌后，林如海身形消瘦，面黄如蜡，脸瘦得脱了相。由于长期熬夜，他的两只眼睛底下，厚重眼袋颜色乌黑。
“咳咳！”林如海咳嗽起来，伸手示意张友士坐下。
张友士把医箱下：“林老爷，容我先帮您把吊神的熏香熄了。”
林如海拒绝。
“不可，我的账还没算完。”
张友士医者仁心，心疼道：“林老爷，您奉圣旨查账，那也得留下自个儿的命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查清账册，朝廷和天子还能倚重谁呢？”
林如海沉默。
张友士趁机把熏香熄灭，然后替林如海把脉。
把脉期间，林如海没有熏香提神，直接昏睡过去。
张友士叹息一声，写下药方，叫来管家扶林如海到床上休息，又叫管家按照药方抓药熬药。他则拿出银针，使用针灸疗法，帮林如海调理头部经脉和血液循环……
林如海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当他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三天午后。
林如海醒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旁人，账册清算得如何？
房间里，张友士道：“林老爷，您先把这碗养心粥喝了，我再告诉你。”
林如海却道：“先生，我身负皇恩，必须尽快查清盐税，报效当今圣上！”
张友士笑了笑。
这位名医端起养心粥亲自侍奉林如海进食，同时嘴里说道：“林老爷一心为公，张友士衷心佩服。但公这般不体恤自己身体，张友士深感痛心。”
“探花郎难道不明白，您再怎么忠心，死后也不过是被人摆在案上吃冷猪肉！”
“可我听说您还有一位千金小姐，您忍心叫林小姐独活于世吗？”
张友士的话可谓透彻。
林如海再怎么忠心为国，死后也就是被人摆在案上供着，可他还有个女儿呀！
可林如海想到女儿林黛玉有贾家照拂，心头担心尽去。
林如海道：“小女有亲家母照顾，我死也不会有什么。”
张友士以医者的身份斥责道：“老爷糊涂！岂不知再要好的亲戚，也比不过老子娘。这世上吃绝户、卖女娃的事情还少吗？”
不少。
林如海很清楚答案。
但他身负皇恩，又如何拖延得了呢？
张友士的医书着实高明，一眼就看出他的顾虑，于是说出事实：“林老爷有所不知，您昏迷时，在下跟下边人打听过了，那些盐商的账册全是伪造，您这几个月的心血全是徒劳。”
“什么！”林如海大惊失色。“他们果真制造假账？”
张友士点头，所谓心病需要心药医。
他初见林如海就知道寻常药石医治不好林如海，林如海是因工作原因，积劳成疾，不解决工作上的问题，这病便不能痊愈。
所以张友士趁林如海昏睡期间，四方打听，得知林如海清查的账册有伪造嫌疑。
他也没有深查，只是揪住这点让林如海没必要废寝忘食地查账。
张友士道：“林老爷还是先把身体养好，之后再跟那些盐商斗吧！”
林如海长叹一声，痛心疾首地说：“没想到我清查数月，竟然一直都在查假账，这帮奸猾恶商，简直可恨！”
张友士却露出笑容，服侍林如海喝下养心粥。
之后，张友士在林府住了足足两个月，方才将林如海的身体调理到稍好的状态。
在此期间，张友士也通过林如海，了解到些许朝堂大事。
原来林如海出任扬州巡盐御史，目的是为了查清两淮盐政亏空的事情。
两淮盐税一直都是大周王朝的重要税收部分，据说太宗年间，两淮盐税的收入最高达到过1200万两白银！
1200万两什么概念，大周每年的财政收入最多时才3700万两！
两淮盐税，几乎支撑起国家1/3的收入！
然而两淮盐税撑起大周财政半边天的情况，已经成为过去式。
因为今年的御前会议上，户部上报预计今年两淮盐政将要亏空80万两！
两淮盐税从+1000万到-80万，大周王朝只用了不到50年……仅从两淮盐税一项，就可看出这个国家眼下已经走到什么地步了。
国情艰难啊！
当今天子泰宁帝派林如海上任扬州巡盐御史，任务之重，之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所以林如海才会废寝忘食地查账，以至身体落下重病。
但他还是低估了两淮盐商的奸猾，和两淮盐政败坏的程度，白白浪费了几个月时间！
为此，林如海上奏天子，言明自己的过失，并请求泰宁帝派更得力的人来查。
泰宁帝听闻林如海因查盐病重，下令让林如海暂时留职养病，等新的巡盐御史到扬州后，再返京面圣。
于是八月，林如海和张友士一道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