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已然遥远的故土
战争，战争从未改变。
核战争、天灾、狂尸病毒、外星异族入侵、巨兽觉醒……
2077年的地球，已是满目疮痍。
无铭站在楼道中，看着玻璃倒影，眼神惆怅。
自己年岁才过三十，面容却甚是沧桑，数道伤疤显得可怖。
胡渣糟乱、瞳孔无神。
若换去这身黑色迷彩，倒更像一个流浪汉。
此时战争早已平息，病毒疫苗研制成功，外星异族也大败而退。
唯有仅存的远古巨兽「利格斯」尚未剿灭。
正是决战前夕。
“呦，想什么呢？”
李慢步走到无铭身后，拍着他的肩膀。
二人装备大抵相似。但相对于无铭，他反而精神不少，脸上也带着淡笑。
“明天应该就是最后的战斗，怎么？担心自己以后失业了？”
说罢，他又将手搭在无铭肩膀，半开玩笑。
“有我的「赤龙」小队和你在，区区巨兽，不在话下。”
无铭和李都是特种队长，战力顶级的存在。
李拥有S级异能「虚空律」，掌握空间甚至足以将其扭曲的能力。
征战十余载，未有败绩。
战场之外，他又不乏幽默风趣。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脸上洋溢着笑容。
上面是李和妻子的合照。
“等打完这场，我就卸甲归田，跟小惠好好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见其打趣，无铭也淡淡笑起。
“得了吧。就算我没见过嫂子，这照片也看了八百遍了。”
应完话，他的表情又渐渐变得沉重。
“这东西在我们眼皮底下蛰伏了几十年，最好还是别轻敌。”
李松开手，拍了拍无铭屁股，笑道。
“好了好了，别想这么多。”
“早点休息，回来请你吃顿好的，带你多认识几个靓妹。”
二人相视一笑，眼神却透露出决然。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碰拳过后，他们便各自离开，回到自己房间。
……
“H战区—呲呲—失守！赤龙—呲—全数阵亡！”
乌云蔽日，大地崩裂。
角龙形巨兽的身影如同高山，在城市肆虐。
残垣上尽是火焰，空气中弥漫着铁腥与硝烟。
“呲呲……”
暴雨般的无人机群不断向其倾泻弹药，却对它没有丝毫影响。
随即被一道炽热的炎柱全数销毁。
阵阵爆炸响彻云霄，像是烟火，在灰暗之中宣告绝望将至。
无铭身受重伤跪倒在地，不断喘着粗气。
鲜血染红了外骨骼装甲，还有悬挂于他胸前的蓝晶项链。
眼前是钢渣组成的冥河，还有彼岸花般的满地猩红。
他眼眶泛红，紧紧咬牙。看着战友残躯，止不住颤抖。
深吸口气后，无铭用尽全力站起，却险些又摔下身去。
吐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微抬手臂。
“Trace……on！”
淡蓝色光芒在他面前泛起，无数激光线条不断交织组合。
硕大的斩舰刀随即显现而出。
无铭却顿时一怔，如同灵魂被震出体外。
似是全身气力已然尽失。
他咬牙握紧斩舰刀，即刻迈步向前。
刺耳吱呀声不断刺入耳膜。
那是破损的装甲随着跑动挤压摩擦，从而发出的悲鸣。
「构建」。这是他仅有的A级异能，能制造出自己所理解的装备。
但最多维持三分钟，且极度消耗体力。
望着巨兽口中蓄满的火焰，无铭却径直前冲，穿过废墟与迎面而来的炎柱。
剧烈的轰击从身后传来，他却借此奋力蹬起，跃至巨兽前腿。
一阵挥砍后随即刺入，顺着皮肤向上奔袭，将其划出狭长的伤痕。
黑血顿时喷涌而出。
震耳怒吼过后，巨兽抬腿去晃，无铭便顺着极大升力猛然跃上高空。
只见它周边电流汹涌，峰顶一般的三角中聚集起雷暴，随即发射而去。
见此情景，无铭立刻将斩舰刀向下扔去，又接连构建出数架巨炮。
在构建完全显形的刹那，他的心脏骤然加速，咳出几口鲜血。
瞳孔泛白，双眼却随即发红。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意识变得恍惚。
如同灵魂受到阵阵重击。
无铭旋即回过神，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挥手，数架火炮开始连续轰击。
火焰与雷霆碰撞发出剧烈冲击，将无铭震飞出数十米。
狠狠砸在断壁之上，嵌在其中三窍流血。
巨兽也是哀嚎一声，稍稍后退。
此时他只觉粉身碎骨，经脉寸断。
意识已然涣散，耳鸣声尖锐萦绕。
即便如此，无铭还是不断挣扎起身，往前伸手。
却又支撑不住，手臂不断低垂。
哪怕即将失去知觉，意志却强撑起这副残躯。
“Trace……on……”
数门只构建出基本框架的浮游炮显现，朝着巨兽不断开火。
可终究是徒劳之举。
无铭眼前画面已经模糊不清，甚至闪过了走马灯。
看见曾经心爱的女孩。
看见教导自己的大哥。
看见凯旋欢笑的战友。
绝望之际，他的脑海中传来低语，将其猛然拉回现世。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垂下头，缓缓握住胸前项链。
无力轻咳，随即微声吟唱。
“此身为盾所天成……”
“神啊，若汝聆听，”
“请见证此誓。”
“即便消亡，灵魂亦将永战不息。”
“即便消散，意志亦将永护不止……”
似是结束，无铭用尽全力将项链拔下，颤抖着将其中的晶石捏碎。
与此同时，一颗球状闪电也随之迎面而来。
耀眼的光芒即刻迸发而出，纯白在瞬间便笼罩了整片空间。
爆炸过后，便是一片寂静。
……
“嗨~又见面了！怎么样？想我了吗？”
穿着白色花边长裙的女神悬浮在空中，面带微笑俯身看着男子。
她那头微卷的粉色长发过腰，扎成马尾束。斜刘海微微翘起。
后腰上飘着一对小翅膀，头上悬浮光环，如同天使一样。
无铭还在望着她发愣，良久才反应过来。
自己身上的伤已然痊愈，意识和体能也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原本的作战服也换了一身服饰。
翻领衬衫外配淡黄色V领毛衣、皮质护手、棕皮腰带、黑色长裤和长靴。
除此之外，那糟乱的胡渣和伤痕也全数消失不见。
脸庞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似乎年轻了十岁。
唯有神情依旧沧桑黯然。
“爱尔……庇斯？”
他环顾四周，除了眼前女神所散发的微光外，其余皆是深邃无比的幽暗。
没有空间的概念，没有时间的流动，也没有温度的变化。
只有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
这里似乎除了二人的存在，别无其他。
“嗯，是哦。”
说完爱尔庇斯便微微侧头，笑着朝无铭眨了眨眼。
随后轻巧地落在他面前，后腰上的小翅膀还在轻轻扇动。
“那里……怎么样了？”
无铭神色凝重，轻声发问。话语几分颤抖，脸上写满担忧。
“完好如初~或者说，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天灾、巨兽、瘟疫，这些全部……全部被我从那个世界抹除掉了哦。”
爱尔庇斯伸手轻抚无铭侧脸，眼神中流露着几分怜惜。
他顿时一怔，瞳孔微震，似乎没反应过来。
“你是说……”
爱尔庇斯悄然一笑，收手露出甜美的笑容。
“嗯！你的亲人、好友、还有战场上的兄弟……”
“他们现在都过得好好的哦~”
无铭神情显然极其震惊，微微抬头，望向远处虚无。
片刻，又露出释然的笑容，眼角却不自觉溢出泪水。
“谢……谢谢你……”
他的话语带着哽咽，还有隐隐的激动。
多年下的残酷战斗终于结束，末日绝境也引来转机。
反应过来后，无铭瞬间感到无比释然。
深吸口气，却突然无力，险些跪倒在地。
爱尔庇斯随即将其扶住，轻声道。
“不用客气哦，毕竟……”
“你可是我的英雄啊。”
说罢，她缓缓将其揽入怀中，抚着他的头发。
“不过嘛，要做到这些的话，肯定是需要代价的啦。”
“比如说……”
松手后，爱尔庇斯轻步绕到无铭身后，凑到他的耳边低语。
“你的「存在」。”
听闻此言，无铭只感到不解，眼神里尽是疑惑。
“我……？”
他缓缓转过身，微皱着眉，看向爱尔庇斯。
“嗯，是呀。”
“原来的世界里没人会记得你，也不会留下你存在过的痕迹。”
话语间，她不断凑前，两人的脸也贴得很近。
“现在的你，只能依附于我的力量而存在哦。”
说完，爱尔庇斯悄然一笑，随即退后几步，过程中还轻巧地转了个圈。
洁白的裙摆也随之飘起下落。
“所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代行者啦~”
无铭听完一阵无言，情绪复杂。
随即化为坚定，望向爱尔庇斯的双眸，点了点头。
“此身为盾所天成。”
“这是我对你的誓言，定会履行到底。”
爱尔庇斯只是笑起，右手轻挥。
一把暗灰色十字巨剑逐渐从她手中显现。
那柄巨剑通身灰暗，散发着令人战栗的锋芒。
展开的剑格如同龙翼，中间嵌着血色棱晶。
就算无铭久经沙场，初见此剑，心里竟也生出几缕不安。
“这是……什么？”
爱尔庇斯只是微微一笑，握着巨剑缓缓升起。
她身上散发的光芒逐渐变得耀眼。
几束白光不知何时显现，聚集在无铭和爱尔庇斯中间。
不时还有类似羽翼的发光体飘落，似乎是她在刻意营造神圣庄重的氛围。
“永世的魔龙啊，请化身于剑。”
“将我的梦，与我的爱，带给那负罪独行的旅人吧。”
只见爱尔庇斯握起巨剑，剑锋轻点无铭双肩。
又用剑身轻敲他的头顶，像是骑士授勋的仪式。
结束后，爱尔庇斯缓缓落到无铭面前，凑过身去低声轻语。
“请你代替我，去守护那个即将崩碎的幻界，艾落西亚吧。”
“那可是你最喜欢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哦~”
无铭还在发愣，不自觉向她伸手。
胸口却在瞬间被巨剑贯穿。
“对不起呀，会有点痛哦。拜托你忍一下啦~”
爱尔庇斯又露出了一贯的笑容，随即松手。
虽然宽大的剑刃刺穿无铭身躯，竟也不见一滴血液滴落。
剧烈疼痛却随即疾速蔓延，深入骨髓。
他眼前的画面瞬间崩裂，只看见一头漆黑巨龙。
仰天咆哮，双目如血。
展开双翼足以遮天蔽日。
下一瞬，巨剑却又瞬间与自己融为一体。
右手的手背上也随之印刻出图案。
是剑形的十字纹章。
回过神后，痛楚也已然消失不见。
唯有那巨龙的身影，如同烙印在脑海之中，久未消散。
“这……到底……？”
爱尔庇斯伸出食指抵住无铭的嘴，微微笑了笑。
“那把剑叫「尼德霍格」，拥有「吞噬」万物的力量哦。”
“不过「尼德霍格」这个名字太不可爱了，还是叫她「妮可」好听一点。”
说完，她便静静注视着无铭的双眼，那眼神似是撒娇，又像乞求。
“时间不多了，好好听我说。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好吗？”
“嗯……嗯。”
无铭不禁动容，微微点头。
“艾落西亚通过我对地球的认知创造而来，里面的「神州」与你的故乡极为相似。”
“还有相关的信息和常识，在你抵达之后自然会理解。”
“我会送你合适的地点，你要从那里开始，结交同伴，踏上讨伐魔王的旅途。”
爱尔庇斯缓缓将手放在他的侧脸，脸上的笑容却泛出几分苦楚。
她又轻轻托起无铭的右手，十指相扣，缓缓闭上了眼。
“就算你在那里喜欢上其他的女孩子，我也不会介意哦~”
“等到你拯救世界之后，那就来拯救我吧。”
爱尔庇斯轻声低语，可他却没有细听。
只是在意通过接触而感受到的她所传来的情绪。
博爱、孤独、无助、不解，扭曲，还有压抑许久的癫狂。
“在拯救世界之后，杀了我……”
话音刚落，所有的光芒全数散尽，只剩下爱尔庇斯身上散发的半点微光。
她的手掌从他的脸颊缓缓滑向胸口，随后轻轻一推。
无铭神情无比震惊，就连瞳孔都在微微颤抖。
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急速下坠。
“等……！”
他只看到那无尽黑暗逐渐变成一阵炫彩斑斓。
还有坠落前那一刻，她眼角泛着的泪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