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十年耻辱,一朝得雪
在丁海岩看来,这颗球就像国足的长传,缓慢无力,准头奇歪。
一伸手,他居然用一只手给抓住了。
一只手,即便是矿里特招的篮球中锋,也不一定能在传球中单手抓住的球,被他一只手给在空中给抓住了。
乔丹,边强惊噩的张大着嘴巴,仿佛看见了偶像在小伙伴身上显灵。
“我曹,还有两下子。”王亮把外套一扔,直接晃着膀子走了过来。“小B尅的,跟我俩拉硬儿是不!”
嗯?
没推动!
再使劲,还是没动!
他一百四十斤的体格子,在混混圈已经是碾压的级别,平常只要自己伸手,就能把人扒楞一个趔趄的。
他想去掐丁海岩的脖子,然后来一招正蹬腿。
啊?
好圆,好大,好快,什么东西,橘色的圆球正在他的视线里不断变大。
嗡....
过了两三秒,他的神儿才回到身体里,鼻子和眼睛像被人怼了一拳,又酸又痛,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上一次,还是喝多了酒吹牛逼,被大哥给了两电炮,那都是半年前了。
啊!.....小B尅的,今天我要不把你打成狗屎,以后就特么不在矿里混了!
王亮使劲挤鼓了一下眼睛,让有些重影儿的视线恢复正常。只是他刚刚立好架子,拳头还没有来得及攥紧,一张笑脸已经无比讨厌的迫近了。
艹!先下手为强,他还是机械性的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啪!
居然被接住了,还被人攥在手里抽不出来。
奇耻大辱啊,奇大耻辱啊!
想他堂堂矿区台球厅一哥,居然被一个小孩牙子给按住了,这要传出去,以后自己还怎么混?
“我曹啊!今天必须给你长个教训!”
撩阴腿,是流氓打架的绝招,一般不想结仇,绝不会用这种会蹲局子的招数。
在中二的小混混嘴里,这招还有一个名字——断子绝孙脚。但凡使出,必将对方缴械,造成一万点真实伤害。
啊...!
在他扭动脊椎,调动臀大肌,摆动自己的右腿之前。自己的肋部被突袭了,好像谁锤了自己一榔头,整个腹腔的脏器都烂掉了。
一股绝大的疼痛,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身子不受控制的蜷在一起,然后像溺水的人一样,张嘴想要吸入更多的空气。
“我曹啊,栽了啊!”这是他最后的思考,然后就被疼痛淹没了。
丁海岩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左手能使出这么大的力么?他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跑,就这么傻站着被自己爆肝?
嗯,真是个硬汉,怪不得能成为“古惑仔录像时代”的一枝奇葩。
这一切,所有的过程加在一起,不过前后十秒钟。
刚才还准备看笑话的篮球队员们,如今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颗鹅蛋,平常咋咋呼呼的王老三,就被一个小孩给弄躺下了?
边强最开始还想跑,现在也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怎么了,王亮可是这片的一哥,是把自己从小欺负到大的大魔王。咋就躺下了,就被自己哥们一拳,好像还没使尽全力。
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忽然就在边强的心里崩塌了。
十几年啊,从幼儿园开始,王家哥几个就成了净街虎。但凡手里有一颗冰棍,都不敢站在大街上吃,有一把瓜子,都得藏了又藏。
小学六年,初中又三年,他就是在这样一个废物的淫威下瑟瑟发抖的?
边强机械的走过去,蹲下来,看着王亮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忽然就笑了,笑的特别开心。
原来,自己长大了。原来,不可战胜的臭流氓,现在不过是一只纸老虎。
他笑完了,还伸脚戳一戳正在打滚儿的王三儿,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篮球队儿的几个人围上来,“小B尅的,闹着玩吓死手是吧,赶快给王哥道歉!”
丁海岩两手一摊,“单挑还是群殴,报保卫处还是派出所,你们先挑!”
一个对矿里人事熟悉的拦住众人,“别动手,他爸是厂里丁主任,打坏了要出事儿的。”众人听了,也放下架势,只是围着。
六月的天还没太热,只是阳光猛烈。灯光球场附近栽着些杨树,如今已经挂满了黄绿色的叶子,还有一串串紫色的花序。
这一切,就像从没变过似的,跟童年回忆里,对照着看不出一丝差别。
不同的就是,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抱着球不敢跨进线里,只能在边上练习拍球的小男孩。
“要不这样,单挑定胜负。”他话说完,几个帮腔的成年人都面露难色,“五个球一局,敢不敢来?”
哦,说的是打球啊,还以为要呼叫外援,拿老爹镇场子呢。
他们几个都是没正经职业的二流子,偶尔打打零工,在台球厅和各种牌局讨生活。之所以弄了个篮球队儿,是因为一线的工人,根本没兴趣参加什么比赛。非工伤,厂子里可不给发工资,一个月三千块钱的损失,可不是一点儿乐趣能补回来的。
他们顶替名额,志在必得一等奖的大彩电。
“行,不欺负你,只要赢了我们其中一个,以后球场这片随便你玩!”
一个未成年的小孩牙子,身子骨还软乎着呢,怎么可能抵得过自己这些二十来岁的“壮汉”。几个人似乎都同意这种方案,就等着丁海岩选人了。
“谁最厉害,也省的说我欺负人。”
篮球队派出了个一米七五的家伙,瘦长身形,大手大脚,像一只长腿儿蚊子。
这家伙几年前,曾经是矿中校队儿的队长。如果再过几年,活塞队会出现一名二线球星,跟他的类型完全一致。
不用扔硬币或者猜拳,丁海岩直接把发球权给了对方。
大蚊子运球速率很快,擅长大跨步突破,从人缝里传球,是这只挂名球队儿真正的技术担当。
只不过,他今天遇到硬茬了。
对方不吃晃,也不受假动作的影响,两只眼睛跟猫头鹰一样,呆的让人发蒙。
他运了一下球,准备做一组crossover,然后从右路突破。
Duang!皮球落地,回弹,啪!球丢了!
“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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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
........................
“再来!”
........................
“再来!”
........................
大蚊子崩溃了,皮球叛变了,只要砸下去,永远回不到自己手里。即便逞强原地投篮,也会被对方轻松封盖。
“艹,不来了!”
大蚊子气急败坏的扔下皮球,捡起挂在篮球架上的外套,低着头,急匆匆的走了。
“怎么样,还有谁?”
没人应声......
“以后,灯光球场我能来么,还是你们打算换个场地?”
见众人不说话,疼的一头汗的王亮捂着右肋,艰难的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你行,这地方归你了,等着瞧!”
等他们走了,边强一脸搞怪的靠近,然后拽了一下丁海岩短裤的松紧带儿。
“没有啊...”
“啥?没有啥?”
“我靠,还以为你刚才乔神附体了,这也没穿红裤衩啊,难道真是你自己在打球?”
哥俩瞎胡闹着,这一切都被在台阶上晒太阳的一位老头看在眼里。等丁海岩他们走了,这老者站起来,扑撸扑撸屁股,朝着工会文化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