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废柴也有春天

电视里正在放周日的比赛录像，爵士对公牛第四场，乔丹天神下凡34分。

这群小青年很快将电视机围住，把想摸摸75寸大彩电的长辈儿们给吓跑了。

这群人里，有三十出头的旱冰场义务管理员；也有跳舞场夜间售票员兼慢三快四舞蹈老师；还有街机游戏厅常年技术大师名号拥有者；更绝的，不知道谁把矿中边上小黄书书铺的老板给薅来了。

他们都是招工缩紧之后，无法进入镍矿工作的待业青年。

家里祖辈儿就吃这碗饭，也不想着远走，就先在矿上闲呆着，一天天没有个正事儿。

为啥96--98《古惑仔》口碑跟坐火箭一样，就是盗版录像，把这帮人给洗脑了。

“我那天去你二姨夫那儿，库房里是不看见成堆的工作服了？赶快要一批过来，咱们的保安得统一工装。”

李贺一个头两个大，他虽然也出身镍矿，但当年是个乖宝宝啊。

眼见来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介看着可不像好人啊！不说这丁大勇是矿上领导么，怎么下一代改混社会了。

不过，没有时间给他犹豫。

熟人社会就是这样，粘上了就甩不掉，都已经这样了，现在除非跑路，否则丁海岩说啥就是啥吧。

他去找二姨夫借工装，丁海岩拍着篮球，走到电视机前挡住屏幕。

“都谁是来应聘工作的？跟我过来面试，只要能阻止我连进三个球，一天五十的工作就是你的了！”

丁海岩一米八刚出头儿，体重多说看样也就一百六七，面相完全还是个生瓜蛋子。

矿里的小年轻就没有不玩球的，毕竟灯光球场可是所有人的出风头圣地。

不是防下来三个，是不让人连进三个，搁这埋汰谁呢，小心让你一个都进不了。

大小个排队，手里有活儿的先上。

不出半个小时，没人再上去丢脸了。也不知道丁海岩吃了啥，浑身硬的石头一样，还有远超成年人的力气。

放空一步比科尔还准，背打起来拱人像巴克利。

这他妈就不是人，不会是借着招人的名义，想在矿里立棍儿吧？

“刚才使垫脚和掏裆的都可以离开了，咱们这是服务行业，到时候大姑娘小媳妇的，我怕人家报警找派出所。”

他其实也不是要挑什么品德高尚的五好青年，不过招聘么，必须立下一个说得通的规矩。

否则啥人都要，留下的心里就容易长草，觉得自己年轻好糊弄。

站长旭哥当年说啥来着，“好人你就得拿枪指着，否则他就会向下滑坡。”

话糙理不糙吧，总之，人是需要条条框框的。

几个人本身也是过来看热闹的，一个小屁孩，真能掏出来五十块咋的。他们这帮人辛辛苦苦一天，有时候还混不上二十块呢，晚上喝散白，还得掺点凉水。

丁海岩站在看台的台阶上，俯视着底下奇装异服、高矮胖瘦各有奇葩的十来个人。

“首先声明，我这个人办事儿只讲三个原则。

那就是【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你们有福了，知道吗？家里没把你们培养成才，学校也没有让你们学好知识，矿里又他妈的精简人员。

你们成了被社会抛弃的废物，成了芸芸众生中的废柴。这他妈的公平吗？

不公平，家庭不是你们选的，学校只关照好学生，矿里人员早就超编了！

错，不在你们！但，倒霉的就是你们！

你们怎么办，就这么浑浑噩噩，稀里糊涂的浪费青春么？

被人骂废物，败家子，完犊子，你们愿意么？

可是，你们自己没有办法，对不对？

幸好，你们还有我！

工作，我有！钱，我带你们挣！对你们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

接下来，你们将面临一系列考验！凡是跟不上大家伙掉队的，那就别人喝酒吃肉，你只能看着！

别人娶媳妇盖房，你只能嫉妒；别人骑摩托穿皮夹克，你只能穿趿拉板和破背心。

我要给你们一个奇迹，以我爹，动力厂厂长的名义保证。让你们在一年之内，成为别人眼里的好小伙！”

底下十几个小青年听得热血沸腾。

对呀，投生在一个没家底儿的家庭，那是我的错么？

跟不上学校课程，又没有别人聪明，反遭到学校的歧视，那是我的错么？

矿里不招工了，工人培训技校也慌了，找不到工作，那是我的错么？

不，都是别人的错！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谁不想做个好人，好好生活呢！但凡有一点办法，谁愿意整天游手好闲瞎胡混呢！

而是郎当岁，没工作，没钱，没爱情，连烟酒都供不上流，是他妈的这个世界背叛了我！

“今天，你们将进入一个新的集体，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旅程。我要求你们，用崭新的态度，去迎接新的人生。”

从文化宫出来的老头，默默的站在球场边，心惊肉跳的听着这个小年轻的演讲。

有一瞬间，他都想赶快下坡去派出所，让小王把这个孩子抓起来了。

丁海岩仍然在台上讲着自己的规矩，什么要统一形象，专业培训，竞争上岗之类的。

不一会，李贺跟他二姨夫，一人抱着一大摞衣服过来了。

都是工会订制的工作服，灰色的半袖轻薄款夏装，只不过早就没人穿了。工会人自诩为干部，凭啥穿工人一样的灰皮，那不是自己给自己跌份儿么。就这样，大几十件高档的工作服，就在器材科的仓库里躺了两年。

不过，一身工装，在社会闲散人员眼里，那可就是好人身份的证明。

矿里工人，跟农村姑娘相亲，那穿的都是工作服。

“现在，大家自行去街上铰头，要求头发不能超过一公分。回来找我报账，领服装！”

刚才还有人犹豫的，一见人家连工装都准备好了，立马赶紧行动，先回来的能挑合适的尺码。

邱晓东领着俩黄毛过来，“丁老大，我这头发花二十染的呢，刚没三个月，是不是可以...”

“哦，对了，你们不光要剪短，还得把颜色也染回来。剪头的钱算我的，染头三块钱自己出！”

艹，还不如不问了，仨人丧气的转身离开。

李贺见丁海岩真把这群小混混摆楞明白了，心里头无比佩服。

看人领导家孩子，就是当混混，也能混成头头。

丁海岩交代好一会怎么分配衣服，转身就要向街里走去。

李贺拉住他，“你这干啥去，待会他们回来，我也招呼不了啊！”

丁海岩遥指山下的蓝色条纹小楼，“你不行，我也不一定行啊。等着，我去给他们找个师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