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计害三贤
二区,动力厂家属区,副厂长李宝库家。
“记住,不是把他往死里骂,而是往死里夸。要说他英明、果决、雷厉风行,要说他一心为厂,眼睛里不容沙子。”
“可是李厂长,那不是在帮他么?”
“去做吧,将来你会明白的!”
王大明走后,李宝库的媳妇从里屋出来,脸上也带着不解。“当家的,他丁大勇不是已经下去了么,还在他身上搭功夫,犯得着么?”
李宝库示意,把王大明坐过的沙发垫子扔了。一个臭卖菜的,居然来家里,也不知道换套好衣服。
光拎一堆水果就想求自己办事,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以为他吃不起东西呢。
“丁大勇悬崖勒马,临走还坑了我一道儿,这个仇不能不报。况且,他也不是就真一直下去,老张跟他关系好,说不定啥时候就会把他扒楞起来。如今财务权被集团收走,我这个管生产的,简直特么就是个技术工人。这都得怨他,不看见他落魄,我寝食难安!”
王大明从李主任家出来之后,在没人的地方,狠狠给自己扇了两耳光。
“都是一群豺狼,自己居然傻到送上门去,真他妈傻透了!”
不过事儿还是得干,出工不出力呗,先应付了眼前再说。等矿里和镇里合并完成,到那天,看谁还搭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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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勇,此时正在扒着玻璃往值岗的小房里看。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死劲儿喊了几声,周边也没看见人影。
按照规定,尾矿坝库区,是必须有人24小时执勤的。这个岗位,明面上是协调废渣倾倒,暗地里却是危害预警专员。
是否存在山体垮塌,存在大坝泄露,或者库存水超量外泄,这都需要专人盯着,随时准备汇报。
可现在,他找遍了现场,愣是连根人毛都没发现。
糟糕了,如果是这个状态,他都不敢想,如今库区的各种风险,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泄露、垮塌、扬尘,或者渣料发生化学反应,产生毒气污染.....
越想越害怕,如果不是今天来一趟,天天看着及时更新的报表,他肯定会误以为一切正常。然后,只需要一场轻微的地震,或者是一场暴雨,他老丁就得背锅进监狱,十五年起步的那种。
得赶快跟集团反应,这口锅,他绝不能背。
就像儿子说的,老丁家他现在是天,是媳妇和儿子的擎天柱和架海梁。至于得罪人,就这种人,枪毙了都该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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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娴女士的公益行动,得到了广大老职工的交口称赞。
这时候,倚老卖老的人还不多,起码在镍矿,这样的人还不足以形成气候。
听到有人过来帮忙量血压,做健康检查,四区的职工家属们,纷纷下楼围观。
“丫头,感谢厂里头啊。我们这腿脚也不好,进医院还打怵,你要是不来啊,我们就知道瞎吃药,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听老太太这么说,跟蒋娴来的实习大夫拦住话儿。“奶奶,这可不是厂里安排的,这是蒋大姐自我奉献哒!”
围着的人纷纷议论起来,大伙都以为是厂里的安排,才积极下楼配合的。可要是个人奉献,不会一会劝他们买药吧,或者又劝他们去什么养老院,上什么新设立的HAN省。
实习大夫摘下听诊器,“奶奶,你这肺病啊还得拍片看,咳的声音不对,估计是有炎症。”
老太太着急,没忍住又咳了两下,“大夫啊,我这病咋还没好呢,都吃了好几个疗程了。药店小大夫说,包好的,药可贵了!”
说着,还从兜里掏出来剪成纸片儿的药盒,上面写着“润肺清热止咳糖浆,纯中药制剂”,厂家写的是个湖南的县城。
这玩意就不是OTC,上面连个药准字都没有。
蒋娴女士拿过来瞅了瞅,“大娘,你这个药是止咳的,不管消炎。听大夫的话,去拍个片儿,咱们有职工医保,不花自己钱。”
小大夫还要说保健品的事儿,被蒋娴拦住了。
私下悄悄地跟她说:“破人生意招人恨,这帮卖药儿的挺有本事,别再把你的工作给搅黄了。”
检查继续,除了三高之外,中老年常见的风湿、视力老化、关节疼痛、皮肤病,都在他们的处理范畴之中。
能当场给建议的,就进行医嘱开方。无法确诊或者需要手术之类的,就建议去院里进一步检查。
忙忙火火的,蒋娴的好话就越传越远。
“蒋护士长好人啊,还想着咱们这些老工人,周日还特意为咱们来服务...”
“人可好了,我这腰上老起疹子,人家看一眼就知道啥毛病,都赶上大夫了...”
“弥陀佛,好人长命啊,这闺女心肠真不错...”
人群集聚,自然会引起重视。一区和二区的领导们听说了,心里头也有点吃味,这服务为啥不先考虑领导呢。
厂里组织的体检以后要加强,一年一次不够啊,至少加到两次。干部呢,工作繁忙,压力大,应该一个季度一次。
眼瞅着镇矿合并,以后医保、社保都要统一,趁着现在还能操作,得赶快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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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客运站,胳膊上纱布还没拆掉的边强,跟着老爹的屁股后进站检票。
“儿子,到了你三舅那多长点心,平时干活有点眼力见。手艺都是偷出来的,别人不教,你就多问多看。好好学,咱们这家庭,靠手艺吃饭才是正经的。以后少联系丁海岩,他跟咱们不一样,他惹得起的人咱们可惹不起...”
老边叔把儿子送上客车,然后又返回大厅买了瓶泉阳泉,“道上渴了喝,下车了就在原地等着,我都说好了,你三舅去接你!”
一顿唠叨,汽车发动,调头从院内出去,一路向西。
诶!叹了一口气,老边叔终于放松下来。不是他狠心,实在是被吓怕了。就丁家小子那模样,弄不好就要变成混世魔王,自己儿子在那样的人身边,哪还有好呢。
正打算去窗口买回家的票,被一个姑娘给拦住了。
“边叔叔,你也来县城啦!”他一转头,一个打扮清秀的小丫头,瞅着有点眼熟。
“你是?”
“我代丽丽啊,我妈矿医院赵慧兰,我跟边强还是初中同学呢!对了,边强学习咋样,他今年准备考哪儿啊?”
老边叔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代丽丽是谁。矿中中考第一名么,进了县一中,当时学校还发喜报,放了大地红呢。
“哦,你呀!丫头这是要回家么,都周日了,明天不上课啦?”
“我回家看看我妈,明早坐早班大客再回来!”
“边叔叔,听说矿里在搞改革,情况咋样了?我问我妈她也不说,医院职工会下岗不?”
老边也不知道咋回答,那么高层的事情,他一个普通工人哪知道。眼下,他所在的维修厂,一个月也就上半个月班,工资也不能全发。要不也不会让孩子下学,多少也得找个技校念念。
“我也不懂啊,一天天哪关心得了那个。你妈不是跟丁厂长他爱人关系好么,就是下岗也轮不到她。”
代丽丽低下头,眼睫毛呼扇呼扇的,心里头非常难受。
好是好,可就是好过了头,天天张罗着要把自己嫁给人家儿子,净想着攀高枝儿。自己回去就是解决这个麻烦的,自己的未来在大城市,在北上广,在全世界。都什么年代了,没有人能阻止自己追逐梦想的脚步。
一想到那个只会傻笑的丁海岩,她就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