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杨知县冒死进谏
隔日傍晚，许仙又化作妙因真人，再入杨知县府邸。
先看了三姨太症状，确是日渐消瘦，脉象虚弱，如乌云婆婆所说，恐怕只能撑十余天。
庭院中，侍女沏了茶，挑了灯。
“杨大人，疏浚银款筹集如何？”
“幸得真人指点，今日于大明山剿灭虎尾帮，我钱塘县居了首功！”
“清缴之后，这虎尾帮所藏赃银甚多，折算下来，足有四万余银，用于疏浚，应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只不过下官奏请之后，知府大人尚在犹豫。”
许仙闻言，故意叹了一声：“怕是犹豫不得了。”
杨知县着急起来：“真人，是内人垂危吗？”
“恕我唐突，时辰不多，至多三日，杨大人恐怕需要急奏知府了。”
“三日左右？！”
杨知县伏案，悲戚低呼：“我的娘子啊！你莫要离我而去！”
“杨大人节哀。”
许仙继续饮茶。
杨知县悲戚片刻，拂袖擦了擦泪水。
“真人，三日之内，我若能在知府大人处奏请成功，你是否能及时告知那水妖？”
“那是自然，其实在内室所议，尊夫人能听见，水妖也能听见。”
“好，好！”
杨知县起身思考，又来回走了几步。
“今日已非寻常时刻，下官自当冒死进谏！”
许仙：“西湖疏浚，便利官民，如今银两已有，那知府大人，还因何犹豫？”
虽然如此问，但许仙已猜出，定是银两分配未做定夺。
杨知县略作犹豫之后，叹息一声。
“知府大人，即是在犹豫这四万两白银的划拨。”
“按照惯例，剿灭盗匪所得，倘若有查明来由的银钱出处，涉及在审案件，还需视其状况归还，其余皆要归于银库。”
“剩余银两过千，临安府内，有常驻审计司官员，负责登记在册；倘若银两过万，则会有户部和御史台派遣的监察书吏，共同登记呈报。”
“一旦呈报，入了户部账册清点，就算有正经用途，若再想调拨出来，也非一朝一夕能定夺，必然要来回牵扯。”
“因而本次剿匪，我与司法参军先说好，事成之后，私密清点。一是留出知府大人、司法参军、审计司三份，二是希望登记账目不过万，以便后续府县两衙灵活安排剩余银两。”
“下官如实跟真人交待，这四万余银，我与司法参军只将七千两上报录入库银，所余约三万四千两，用于请命。”
“下官本已计划，三两万用于疏浚，四千两用来慰劳参军，打点知府和审计司。”
“之后倘若疏浚成功，只当知府大人从民间辛劳筹款，还能为他在朝中，再赢得一份名声。”
“如此这般，我能如愿推动疏浚，知府与参军未空手而回，审计司又得了封口好处，况且疏浚若成，知府亦能再有嘉奖。”
“本以为是各成其美之事，没想到知府大人，偏偏疑我与参军藏私，想暗中调查下官。”
“下官本次光明磊落，不惧知府大人调查，但这般耽搁下去，内人可是无法再等了！”
说到光明磊落时，还要加上本次。
许仙心中冷笑，这贪官，倒还算严谨。
今日局面，也在他预期之中，官官相护，官官亦会相防。
正好祭出下一策。
“如今破局，需让知府大人明了，杨大人忠心可嘉，查无可查。”
“查无可查？”
“此是何意？真人可否明示？”
许仙点拨：“想来一定是杨大人此番行径，与往日不同，因此知府大人心生顾虑。”
杨知县：“这……这倒……”
“既然事已至此，尊夫人性命攸关时刻，既然不同，不如彻底不同，好让知府大人知道，杨大人当真是下了决心。”
“我已下了决心，还有何可下？”
杨知县琢磨了几下，忽然领悟过来，试探问道：
“难道真人的意思是……让下官动用家产，冲抵部分疏浚经费？从而让知府大人知晓，下官确有决心？”
许仙饮茶不语。
杨知县：“是了！知府大人只是知道，下官内人有重症在身，虽未必会听信妖邪之说，但倘若下官对知府大人言明，此时只想做足善事，来求内人平安，知府亦知我对内人情深，又知我……知我珍惜钱财，倘若还肯拿出，如此一来，知府大人处，定能取信！”
“杨大人当真深明大义。”
杨知县却忽然面露难色：“下官虽然颇有些家产，但也积聚不易，也不知此时……多少为宜？”
“在下闲云野鹤，对钱产并无估量，杨大人只管扪心自问，做至多少，不怕那水妖再次上门即可。”
“啊？还会上门？”
“真人……别无良策？”
许仙摇头。
“别无良策，往后唯有广积福报。”
杨知县揉搓双手，转悠了几圈。
忽然一脸坚毅：“已至性命攸关时刻！除却下官往常津贴、职田收佣、年月俸禄所得，其余我皆尽数取出，用于疏浚！”
许仙点头：“杨大人发心诚恳，想必水妖亦能感知。”
“谢真人点拨，下官稍后便去清点！”
杨知县说完，却又垂首坐在石凳上，怅然若失，良久说不出话来。
为官不易，每次贪墨，既要免除痕迹，还要上下打点，堪堪费足心神。
辛劳半生，搜来民脂民膏，如今一场意外，居然要尽数还给临安百姓！
说不清是痛苦还是解脱。
想到寒窗苦读，想到荣华富贵，杨知县忽然悲从中来，忍不住再次伏案啜泣。
许仙在旁冷眼看他。
待他哭泣几声之后，提醒道：“尊夫人恐仅余三日，杨大人还需抓紧。”
杨知县尴尬抬头，擦了眼泪，再度打起精神。
“让真人见笑了！”
“多谢真人指点，我连夜赶去参拜知府大人，如此奏请，他定能同意。”
“倘若还有状况，下官自会冒死进谏，明日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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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庆坊，竹竿巷。
许仙又以妙因真人身份，走入乌云婆婆的铺门。
“上次已经诚心相告，绝无隐瞒，真人为何还不肯放过老身？”
乌云婆婆靠在椅子上，眼中含怒。
许仙微笑：“婆婆这次连酒都不愿斟了。”
“老身诚意已尽！”
“无论你如何逼迫于我，我都不会解开禁制，放走那小狐妖！”
“就算真人有无上仙法，只剩十余日，也不足以从容解开禁制！倘若硬来，只怕小狐妖还会早死！”
乌云婆婆颇为自信。
许仙点头：“婆婆的九星八门禁制，我已看过，确不易解，且杨夫人体弱，在下亦不敢轻举妄动。”
“真人既然知道，为何又来？”
“我想再劝劝婆婆，放了那小狐妖。”
“真人还要说笑么？老身筹谋数百年，就是为了报夫君与小乌云之仇，如今不手刃小狐妖，让她如此悄然离去，已属网开一面。”
“再无他事，可以劝我回心转意！”
许仙径直拿起酒，给她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婆婆，我知你委屈，你今日所作，他人也无从指责。”
乌云婆婆疑惑地看他：“那真人如何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