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 我说谎了
也是时候该出院了。
李柯望着待了半个月的房间，心中感慨万千。
这半个月时间他故意忽视男孩。
却没想到，男孩一直给他送东西吃，好多次他都怀疑是偷的，于是果断拒绝。
男孩站在一边，双手捧着食物，低下头默不作声，回到病床上。
李柯也没有理会，既害怕食物是偷的，也害怕老头来到病房内大喊大叫。
没错，这半个月，老头时不时就会来这间病房内，指控男孩又偷东西，搞得他烦不胜烦。
每次都让库姆利推他出去，结果他每次都气喘吁吁的推轮椅进来。
一天至少一次，这么频繁的次数，也让他从一开始的容忍，到后来的不厌其烦。
对男孩与黑人老头的印象更差，要不是不愿去人多的病房，早就离开了这里。
有好几次，偷偷询问库姆利，能不能想办法让老人别这么一天天乱喊。
应该是上次让库姆利挑选女明星，给了他一点自主。
这半个月，很少有莽撞或者鲁莽的时候，绝大部分都很听李柯的话。
库姆利瞅了眼，前来闹事的黑人老头，俯在耳边轻声说：“有，埋了。”
然而，对于这样的事，他是避而远之。
生活在煤省，让他打个架，点个炮什么的没问题，可关键这东西违反认知啊！
触及底线，才会进行反击。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虽然偶尔也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但始终守着心中最后的底线。
三戒律加上杀，这是他心中的公序良俗，不容违反的那种。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出院摆脱这一切了。
此时的李柯意气风发，转身抬臂一挥：“出院”
……
身旁跟着黑白保镖组合，他们今天各自穿上了崭亮的衣服。
但脸色憔悴。
十多天的守护，让两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受到极大的摧残。
以至于，现在都开始轮班，而不是一同值守。
身旁的库姆利心里唏嘘着：将李柯送到别墅后，只需要在外面守着安全就可以了。
也不用一天天跟在后面，做的保镖活，干的保姆工作。
料想应该没有人闯入别墅吧！
毕竟有着警报系统以及城堡法，在感受威胁的情况下，可以捍卫自己的权利。
……
李柯朝病房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他下意识回头一望，只见另一张病床上的男孩，跪倒在地。
男孩咬着下嘴唇，双手垂在大腿处。
脸上的茫然与无措，望向李柯眼神中带着恳求，他抿住的嘴唇几次松开。
李柯不知道男孩想干什么，可这段时间厌烦了他，转过头去，握住门把手，准备离去。
顿时，男孩高喊：“大哥哥，我想活着。”
这句话一出，让李柯有所动容，心中有了好奇。
握住门把手的手顿住，他的身形一滞，愣在原地。
自从陈道名告知他以后多想，他就开始很深的思考。
如何看待这个很深的思考呢！内耗，看待事物更深入。
比如他现在就好奇，为什么会说出我想活着，这样的话语呢！
他有了想要去了解的好奇心。
但又想到男孩的秉性，以及黑人老头的多次骚扰，这样的麻烦他可不想接触。
李柯心下一狠，按下门把手，开门离去。
身后的保镖们都没有回头去看男孩，径直出门离去。
病房内空荡荡，男孩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
来到服务台处，李柯让翰斯去办理出院手续。
而他则是站在角落边上，从怀中掏出烟来，抽出一根，放到嘴边。
又在身上摸索着，找到打火机，“咔”，火焰升起，点燃了香烟。
李柯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后，眼神深邃望向楼道。
楼道内挺热闹的，有小孩肆意奔跑，也有老人坐在病房门口的座椅上，暗自神伤。
有手握账单的白人与护士争辩，也有轻声细语撩拨护士的黑人。
突然，李柯感受到肩膀传来的动静，心想：这么快就办完出院手续了吗？
他站起身回头看去，却不是他的保镖翰斯或者库姆利。
而是给他换药的女护士索琳，此时的她手持一颗苹果递给了李柯。
李柯看向递来的苹果，犹豫下接过，望着苹果若有所思。
自从那天吃了男孩偷来的苹果，他到现在没有碰过水果，这是时隔十多天的第一次。
他怔了怔，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询问：“索琳护士，你有什么事呢？”
索琳笑着说：“呃，我想跟你说点事，可以吗？李先生。”
不知道索琳要说些什么。
李柯顿了顿，望向翰斯的方向，见他还在排着队。
而前面有一个白人，正与护士争吵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办理不了。
李柯回过头来，注视索琳：“你说，我现在还有点时间。”
索琳凝视了一会李柯，缓缓开口：“在医院里，有一间专门为有钱人准备的独立病房，还有一两间没有人住的病房。”
李柯耸肩，双手一摊：“那真是可惜，我现在可以出院了，早一点知晓，还能有个独立的空间。”
索琳嘴角露出笑容：“将你送入那间病房时就有，只不过我跟护士们说，送你去男孩那间病房。”
这是故意送自己去男孩那一间的，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柯脑海中无数猜想闪过，目光直勾勾注视着索琳。
只见索琳依旧如往常一样，穿着女护士装，金黄的头发扎起马尾辫。
由于静距离观察，李柯能清晰看到索琳脸上的皱纹，黑斑，以及粗大毛孔和细微毛发。
她似乎很保守，护士装买的很大，将她包裹很宽松，丝毫看不出身体的火辣。
这在北美很是罕见。
李柯每天都能看到，穿着紧致衣服包裹的淋漓尽致的女性，恨不得无时无刻释放自己的魅力。
偶尔还能看见穿着清凉，甚至格外开放的女性，身上还绑着一些奇异东西。
只要看到，就能激发男性心里的冲动。
像索琳这样保守的人，还是很罕见的。
李柯注释了一会，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想干什么，索琳护士。”
“嗯，我只是想让你帮助一下可怜的男孩。”
索琳提到男孩，李柯陷入沉默。
如果刚开始看见男孩时，说一说难处，或许他会提供一些帮助。
但现在，看到男孩种种劣迹，看到了黑人老头的指控。
提不起一丝想要帮助的想法。
似乎索琳察觉出了他的犹豫。
索琳抿着嘴唇，松开后解释：“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那个男孩被父母丢弃，在医院里帮老人洗内裤与袜子获得少许酬劳。”
她顿了顿，似乎对那些老人有些恼怒。
“实际上，这样的订单很少，更多的是一些老人为了捉弄他，故意将肮脏的东西给他，每次支付一美元。”
“等男孩洗完后，也不会再要。”
说到这，索琳注视着李柯，见对方毫无波澜，继续说。
“他喜欢偷老人剩余的晚餐，聚拢到一起，便宜点卖给流浪汉，偶尔还会碰到不给钱的，将饭抢夺，不给饭钱，回到医院还被老人责骂。”
“其实，那是老人们剩下的饭菜，他们只是不想便宜给男孩，之后每次都收取男孩一定费用。”
“他还喜欢偷东西，买一些零食，稍微加点价，卖给一些懒得出门的孩子。”
“但是不可否认，这孩子对活着的向往，先天性心脏病，贫血，低血糖，免疫力底下，头发稀疏。”
“天呐，你敢相信这些发生在一个十岁男孩身上吗？”
说着，索琳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直勾勾看向李柯。
李柯轻咬嘴唇，但还是沉默不语。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他不得不支付高昂的医药费，那些小偷小摸都是为了求生。”
“该死的福利机构，根本就没有责任心，将一个十岁的孩子留在这，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有妥善安置。”
“真是受够了那些虚伪的关心。”索琳说着这些，脸上愤怒起来，不停地抱怨。
而这时，翰斯已经办完了出院手续，走到李柯身旁。
随后，李柯抬头望向他，翰斯撇头，示意可以离开了。
李柯心中明白，看向盯着他的索琳，歉意地说。
“抱歉了，索琳护士，我想我并没有时间关心这些，也没有能力，我...现在并不富裕。”
说着，他点头离开了这里，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想会想起他的。”
索琳愣在原地。
就在这时，她想起来男孩和她说的话。
猛地大喊：“如果我跟你说，黑人老头说谎，而男孩并没有偷东西呢？”
李柯离开的步伐停顿，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因为他讨厌男孩的三件事，偷东西，黑人老头指控，贪污二十美元。
现在，他有了兴趣，想听一听，所以李柯转过身去，走到索琳面前。
“护士，我要早点离开，还请你快点叙说。”
索琳咬着下嘴唇，黑眼珠子转了转，略微思索后说。
“黑人老头没有苹果，他有一个孙女，很早之前就死了，而那些苹果，则是孙女的朋友看望孙女时送的。”
“白痴，哪有人看望死者送苹果，我们都会送上玫瑰，讲讲死者的往事怀念，或者在教堂祈祷。”
一旁的翰斯听不下去了，插话戳穿索琳的谎言。
索琳没有理会白人翰斯，而是直勾勾盯着李柯。
“如果她孙女的朋友，去过大陆待过一段时间呢？”
李柯沉默了，他不知道其他地区葬礼上会不会有祭品，但知道煤省有这个事。
送点水果和零食，以及酒水洒在死者墓碑前，表示让死者吃好喝好。
“你接着说。”
听到李柯这样说。
翰斯只能撇了撇嘴，站到一旁沉默着。
索琳时而望向翰斯，最后视线定格在李柯身上继续说。
“苹果是老人孙女的祭品，她朋友将苹果给了三个人，我，黑人老头和男孩。”
“男孩给你的苹果就是他的，黑人老头的苹果分给了其他老人。”
“黑人老头扔在地上的水果，是在食堂垃圾桶，腐坏水果中，挑了一些好的装在垃圾袋里。”
“至于二十美元，男孩用其他代价换回了二十美元。”
说到这，索琳瞥见服务台上的白人女护士说：“菲奥娜，我记得你有对象了。”
李柯回过头去看，只见白人女护士头前倾，眉头紧皱，一脸不可置信，声音高昂而尖锐。
“哦买噶，索琳我记得早就和你说过了，你怎么才知道。”
“哦，我记起来了。”
李柯回过头来，似乎明白了什么，望向索琳。
男孩受到了...
“那二十美元，现在存储在药水费用里，你可以随时要回，相信男孩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了这么多，李柯渐渐理清了。
但还有一点他不明白。
他皱起眉头：“男孩为什么不说呢！”
索琳耸肩摊手回答：“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内向，一切负面词语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而且，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男孩偷的，因为男孩偷了许多东西。”
“都会带着偏见去看男孩，所有丢失东西的，都会认为是男孩干的。”
“久而久之，男孩也就默认了。”
“我相信你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李柯没有否认，因为他确实这么想过，只是还有很多问题没有理清。
他接着询问：“那你为什么又告诉我。”。
“我想让你收养他，或者出钱帮他治病，帮男孩走上正轨。”
李柯沉默一会，回答：“抱歉，我帮助不了他。”
“谢谢你，索琳女护士，告知我真相，使我不必陷于谎言之中。”
索琳大为不解，他不相信眼前的亚洲人居然这么冷血。
她想要利用富人的愧疚，帮助男孩脱离苦海。
“你难道不愧疚吗？你难道不会为了误解男孩而愧疚吗？”
“我们国内有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做不了兼济天下，只能独善其身。”李柯耸肩说道。
“好吧！就当我只是说个笑话吧！”索琳无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望着索琳远去的背影，李柯沉默下来。
身旁的翰斯，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觉得时间不早了，说了一句：“李先生，库姆利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
李柯仍是不语，心中下定了决心，转身朝着病房内走去。
他没有想要收养，也没有想要给男孩支付高昂的医药费，而是提供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
顺便还想询问一些谜底。
正如他的名字，柯南的柯，好奇心太重。
站到病房门口，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男孩在地上摆放一盆水，双手揉搓着袜子和内裤。
当他开门时，屋内的恶臭味浮现，一股厚重的恶心刺入鼻腔。
犹如刚来时的浓臭。
李柯不禁皱起眉头，屏住呼吸。
男孩听到开门声，下意识抬起头一看，双手顿时愣在原地。
将正在清洗的内裤放下，有些慌乱地拿起一旁肮脏的布子擦拭双手。
然后站起身来，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双手背起低下头，身体忍不住颤抖。
这一刻，李柯心酸又心疼，臭味传入鼻腔，也不再尖锐。
他注视男孩好一会，直到男孩以为他离开了。
他想到一个问题，活着都如此艰难，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
等男孩抬起头看他时，李柯鼻子有些酸楚，低沉询问：“你...为什么拼命的想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