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的影儡去哪儿了
铮铮铮……
金丝颤，弦声动。
皇城外的一处庭院中，曹玉壶神情阴郁，他身侧是一名吊眉男子。
但见男子闭目端坐，手指擒线，仿若在弹奏琵琶曲。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丝线透窗而出，竟消失在空中，然他指尖弦丝却是不断震动，无数信息随着波动，呈现在男人眼前。
景阳阁、假山、东八院、窗棂，辗转难眠的曹卿鱼。
“如何？”曹玉壶问。
“回皇上，看到了公主了。”
“将她带出冷宫！”
“奴才遵命！”
……
八院外的房檐上，以《蛇鹤八打》蛇形现身的林宴似攀附的蟒，身子完全融在了阴暗环境中。
然此时他脊背抽凉，冷汗袭身。
陈才人传功，对方曾提及了青神道的戏、影、偶。影就是皮影戏，偶为木偶戏，皆能如戏一样登临神道。入境的皮影师、木偶师所炼制影儡、偶儡不仅仅神出鬼没，还有不逊色控儡师的修为。
林宴在长乐坊时，卦象选择中曾错过青神道“黄”字级机缘“偶儡”，他当时就想如果有这个左道技能，在皇城内如开了天眼。
可那一切都是想象，如今眼见为实的看到皮影人，意识中出现的唯有诡异。
皮影人三尺大小，粉腮绯唇，移动如幽。
偏偏还看不出来是如何受控。开了耳窍，有“火眼金睛”都不行。
然后他看到皮影人从窗棂缝隙一点一点挤向房间。
“糟了，曹卿鱼有危险！”
来不及多想，林宴身子稍微定格便弹射了出去，化作一道红色身影，卷叶裂风，凛冽直刺向皮影人。
以“飘花折雪手”擒住皮影人短腿的时候，指尖传来薄如蝉翼的感觉。
……
皇城外。
“咦……”皮影师惊讶一声，面色凝重。
弦线震动，八院所发生的一幕幕被他看一清二楚，有身穿戏袍，面涂鲜艳朱红的戏子抓住了皮影。
“怎了？”宣崇大帝曹玉壶问。
“同行，八院内竟隐藏着青神道（戏）的修者。”
曹玉壶冷哼，心道：“就知道曹长生是利用卿鱼在诱我上钩。”
“我且试试能否将公主抢出来。”
皮影师指尖的弦线剧烈波动了起来。
…………
东八院。
被林宴拽出来的皮影人左脚诡异扭曲，身子如麻花般拧了过来，一拳轰出。
林宴内心一凛，收回擒拿，两臂竖在胸前，正好挡下了皮影人一拳。
拳风狂卷，如重炮般的拳头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林宴身子一震，脚下横移退后两尺，留下两道不浅的沟壑。
拳风席卷，轰一声炸开窗户。
“啊……”
首先响起的并不是曹卿鱼的尖叫，翻身而起的阳朔公主表现出了和年纪不相符的冷静，她一跃而起的刹那，手中多了一把从枕头下摸出来的匕首。
身子半蹲，视线盯着窗户。
湘儿还没有就寝，她先是跑了过来，等看到窗户破碎，淡淡月光下，有脸面花里胡哨、身体薄如蝉翼的两人在陀螺般扭打在一起时，一声尖叫不可抑制喊了出来。
极度恐惧下，身子猛地颤栗，两眼翻白，晕死过去。
安静的夜色中。
尖叫声远远传开。
西二十二院方向。
卧房窗户无风自开，太子曹玉斧身形凝实在庭院，稍微辨别方向，便如同离弦之箭骤然冲出，身形撞破空气竟震出音爆。
气流在曹玉斧周围疯狂挤压，他眨眼间掠过数百米，以不亚于流星坠落的速度朝着东八院而来。
庭院中林宴身形快如闪电，《蛇鹤八打》、《飘花折雪手》、戏中“打”的百般手段眼花缭乱使出，拳击、腿踢、肘砸、膝撞，手掌挥斩，掌缘锋利如刀，整个人就像是分出了三头六臂。
哪怕和林宴对垒的是洗髓境大内高手，在这样的攻击下也难免会手忙脚乱，可对方是皮影人，诡异扭动，身体各个部位都会成为意料不到的攻击点。
《玄冰神掌》也发挥不出威力。
其结果一头冷汗的反倒是林宴。
“不能这样下去了，否则会被拖住，能帮助脱身的只有陈才人所传授《一袖云天》。”
“戏子表演，信念越强，带入越深。信仰的至高，就是神道。不疯魔不成活，如疯如魔入道，和神道共鸣。”
林宴意识中，出现了陈才人教导的所有言辞。
“轰！”
皮影人腰扭如变形的弹簧，躲开扣拿，一拳击中他腹部。
林宴觉得体内翻江倒海，苦水都要被打吐出来。
他身子倒掠了出去。
意识停留陈才人的语境中，依稀间，他听到一声千折百回的戏腔。
“大王……”
“天地虚妄，道灵作依。定魂入锚，勾生戏相”
林宴意识一沉，视线内似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人影。
那人好似黑夜中的王，矗立在涛涛江边，眼神亦如此时身处陷境的林宴。
林宴看着那人，霸王别姬、乌江自刎等一幕幕浮现而出，陈才人、皮影人的影像走马灯般转化。
“优伶”命格的加持下，一股强烈情感在胸腔间酝酿，不断发酵、膨胀，与他的灵魂开始交融在一起。
“小丑何足论，待我枪挑马下！”
“隔岸故乡须得归，不负一世拔山名”
那人和林宴同时出声，声腔、神情竟出奇一致，两人各自向前一步，两道人影融合在一起。
刹那间，玄之又玄的神道气息自林宴身上冒出。
他眼眸精光流转。
炽金光芒随即乍现，宝鼎浮出，铭纹勾勒成字。
【境界：青神道（戏）八品戏中人】
宝鼎尚不曾化虚，皮影人攻势再次延展而来。
林宴一袖拂出。
难以言喻的气息陡然在他身前爆绽，空气的进裂声仿佛一盆冷⽔浇在火红的烙铁上那般刺耳尖响着。
皮影人瞬间如断线了风筝，轻飘飘落在地上。
林宴一掠而过，拿起皮影人，身子消失在庭院。
如梭似电而来的曹玉斧还没到东八院，就看到一道大红身影急速离去。
“哪里走！”
他一声怒音如惊雷炸响。
然后大魏太子看到一张朱红色脸面随着对方转身赫然呈现了出来。
曹玉斧：“……”
“咿呀！”
林宴宽大衣袖摆动，一袖云天。
横在他前方的屋顶猛地炸开，砖石房梁迸溅四射。
曹玉斧撞开呼啸而来的阻拦落在地上，视线内那里还有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影。
……
皇城外的庄园中。
吊眉男子身子一震，指尖弦线上的波动停了下来，所有信息中断。
“我的影儡呢？”
他茫然地看着窗外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