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走
白瑾贤见夏凉枫不言语，只以为是夏凉枫不满意这个条件，又说：
“哦，老夫方才说漏了，此番将小女接进王府所需要的，老夫自会准备齐全，小女的嫁妆，也必定只多不少，请王爷无须顾虑。”
“既然你也知道了，”夏凉枫沉声说，“不如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默认也就是了，本王会照顾好她的。”
白瑾贤尬笑两声。
“这自然使不得，小女已有前例，若又不声不响进了王府，只怕她便会彻底污了名声，遭人轻贱，到时连累王爷也被人诟病，老夫教子无方，岂不是大罪过？
“王爷若实在心急，我今日将她带回去，明日就将她再送回来。”
这老匹夫，看似句句为女儿，实则句句为自己。
夏凉枫冷笑。
有这样的父母，难怪白清雪想逃。
“本王知道了。”说着，他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白瑾贤眉头皱起，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恭敬目送夏凉枫离开。
夏凉枫前脚出了书房，管家奉过茶，后脚也追了出来。
“王爷，”管家跟在夏凉枫身后小步跑着，问，“您真的要将白小姐交给相爷吗？”
夏凉枫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脚步却没有放缓丝毫。
“你想说什么？”
“王爷英明神武，不管您作何决断，那自然都是最妥帖的。只是......哎，白小姐虽然不是王府人，但毕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实在不忍心，不忍心她才脱狼窝，又回虎穴啊。”
“白瑾贤不是说了？最快明日便会将白清雪再送回来，这虎穴，她倒是也不必待的太久......”说到这里，夏凉枫顿下了脚步，转身看着管家，“怎的，莫不然你的意思，是咱们王府在你看来，就这般不堪？”
管家苦笑。
“咱们王府乃是当年祖皇帝亲自挑选赐居，全皇除了皇宫之外都最为钟敏灵秀的风水宝地！自然是最好的地界！只是......”
“若是清雪真的入了王府，本王即刻便会遣散那些个有名无实的妻妾，定然不会叫她白白受那些气。”夏凉枫皱眉道，一拂衣袖，又复前行。
“您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您根本就做不到，”管家劝道，“倘若您执意如此，那寿王必定借机生事——而且我听白小姐说，您许她离开......”
“那不过是稳住她的说辞，怎你也会当真？”夏凉枫有些烦躁。
“白小姐。”管家突然对着夏凉枫身后躬身道。
夏凉枫倒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白清雪果然在他身后不远，定定看着他。
“清雪，我......”夏凉枫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你怎么会在这？”
白清雪走了过来，目光悲戚——
就说夏凉枫既然能有这闲心派人监视自己的动向，怎么上一世没救自己一家，怎么早不出来整治沈氏，非要看了那会子的戏才进门。
闹了半天，不过也是得失取舍罢了。
一定要离开这里！要独自变强，强大到不再受任何人摆布，强大到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才行！
“就说你一个骄傲自矜的人，怎么刚才那般讨好姿态，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念着我们那点总角之谊呢。”白清雪苦笑。
夏凉枫心中不悦，却又不好对着白清雪发，只能转向管家冷冷道：“本王的吩咐你竟如此怠慢，看来你这差事也做到头了！谁让你带她出来的？！”
“你不要找别人的错处！是我求欢叔许我出来的！有什么事冲我来！”白清雪正色道。
“白清雪！你不要仗着本王对你的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本王！”夏凉枫的眸色再度冰冷下来，他注视着白清雪，带着不容分说的强硬，“你究竟是为何，就是不愿嫁给本王？莫不是也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喜好男色吧？！”
这句话从夏凉枫嘴里说出来，让白清雪和管家都愣了一下。
“自然不是——”白清雪有些无奈，“只是，你或许已经忘了安西公主殿下，但我不会！我原以为，你总会因为这层缘故，懂我几分......”
白清雪语气轻缓，可这番话，还是如当头棒喝，让夏凉枫清醒过来——
犹记得当年，亲姐安西公主嫁与的七十岁老可汗崩逝，苦熬了那些年，又怕受牵连于部族动乱，动乱一起，便立刻自请回国。
行至半道，又传来加急诏书，说是动乱以平，叫她不必回来，直接再嫁新可汗，陪嫁的嫁妆也又翻了一倍。
可半月之后，再传来的，不是姐姐平安抵达的消息，而是她自戕明志的噩耗......
当时，他比起憎恨下旨的父皇，更恨弱小的自己，所以一门心思站在了权力巅峰，却一不留神，竟忘记了当时的心情。
“你走吧......”夏凉枫喃喃道，“趁着我还没有后悔，走吧。”
“多谢。”白清雪行礼道，“您答应的另一件事......”
夏凉枫将头撇到一边。
“放心，本王不会忘——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王爷放心，哪怕隐姓埋名藏于山野，我也不会再踏进摄政王府半步。”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夏凉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他的神色又如往常那般沉敛，朝着管家嘱咐道：“既然如此，你便好生将她送走，妥善安顿好——这些事你去做便好，不必告诉我。”
管家恭敬道了声谢，追着白清雪的方向而去。
......
海棠苑中最大的那棵海棠树下，白清雪正望着树梢出神。
“白小姐。”管家轻声唤道。
白清雪转过身，点头还礼。
“多谢您成全。”
管家摆摆手。
“唉，我不过也是为了王爷，顺手帮了您而已，不足挂齿，倒是王爷他，很是受伤......不说这些了，您赶快收拾好东西，我送您离开吧。”
白清雪点头。
事从权宜，现在她走投无路，夏凉枫给了她不少细软盘缠，她也不客气，尽数收下了。眼下她最急迫的事是离开，至于之后的事情，只能说容后再想吧。
管家领着白清雪到了后门，上了一辆朴素的黑色篷子马车，将她托付给府上信得过的仆从，目送他们走出很远。
一事方了，还剩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