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卖女娶亲
“跟着他们走就行……”
“娶亲的是我弟弟……”
听了驴女怅然的声音，再瞥见那两行泪水，崔浩心中涌起些不好的猜想，倒是也没再细问，沉默推着木车朝娶亲队伍所行的方向走去。
驴女赵灵儿一直保持着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开口：“恩人，或许你拿不到钱了……”
“没事，先去看看再说。”
“吱嘎吱嘎”的木车声在土路牙子上响着，与天边有些昏黄的淡薄日头映衬，显得颇为凄凉。
几分钟后，崔浩推着驴女赵灵儿停在莲花村内一不大不小的院落前。
这便是莲花村赵家，赵灵儿的家。
院里正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崔浩走的慢些，所以当他到这儿的时候，台上那新郎新娘已在朝着坐于上首的两个老头老太太行叩首礼。
土台下摆了十来桌清汤席面，坐满了来贺礼的村民，打眼瞅着台上穿着红衣的新郎新娘，低声细语着。
声音虽不大，但崔浩此刻所站的地方恰巧就在他们附近，所以很轻松就听了个清楚：
“今年大傩神的香火钱又涨了，赵家不是前段日子还交不上香火钱吗？又是哪来的钱给娃子娶媳妇？”
有人这样问。
当即就有人接上了话茬：“嘘！别乱说话！”
“可还记得赵家大女儿？就那个叫赵灵儿的小女娃？”说话的人声音里带着些神秘。
“记得记得，那女娃长得蛮白净嘞！”
“那你近来可还见过那女娃？哪怕今日赵家娃子大婚，那女娃也没露面……”
“你是说？”
一开始那人的声音压的很低：“我听说啊，赵家人是将那女娃给卖了，才换的钱来给他家娃子娶的这媳妇……”
“嘶——”
询问的村民倒吸一口凉气，却也没再接话。
崔浩皱皱眉，回头看向驴女赵灵儿。
这毛驴此刻双目无神，很难从她眼睛里看到什么色彩。
没由来叹了一口气，还是安慰道：“没事，别当真，他们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木车上的赵灵儿像是没听到崔浩的话，只是瞪着一对无神的眼睛盯着最前面那个新郎和老头老太太看，披着驴皮的身子抖得很厉害，震得木车也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
这声音引来了台上那新郎官的注意。
胸前戴着大红花的青年转头，看见崔浩，面色沉下跑过来低着嗓轻喝：
“死叫花子！又来小爷家做甚？”
“小爷可没给叫花子赏饭吃的规矩！”
“抓紧时间哪来的回哪去，小心惹了小爷遭了打！”
他说着，还朝崔浩挥了挥拳头。
崔浩并没有理会这青年，只是轻轻将木车把手放下，然后走到前面穿着黑衫的老头老太太面前，将声音压的很低，确保只能由他们二人听见，才低声问：
“二位叔婶，不知您家……前段时间可是丢了一女儿？”
果然，和崔浩猜想的一样：
这话一出，那对老头老太太脸色立刻就白了些，不过却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小伙子你莫要瞎说！俺家那大姑娘是做活时掉进河里淹死的！”
虽是这么说，但他们的语调却显得略略虚浮，不像中气很足的样子。
呵呵……
崔浩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于是也不再多说，转头就打算离开，
可开始过来的青年新郎官却不依不饶，一把揪住崔浩的领子，语气狠戾：“死叫花子！听不到老子的话吗？”
“谁让你进老子家的？”
他说着，竟直接一拳打在崔浩脸上。
拳上用的劲儿很足，崔浩昨夜的伤还没好全，被这一拳呼在脸上，瞬间就感觉有些天旋地转，摇摇晃晃倒在地上，本就破烂的衣衫上更是沾上不少土屑。
那青年新郎仍旧不依不饶，又一步走上前来，揪住崔浩衣领，便又打算再呼上一拳。
崔浩是刚刚穿越，身体和魂魄还未完全适应，有心反抗却无力挣扎，再一次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眼中都开始冒起些金星来。
顿时，心中也是“腾”得燃起一团火气。
瞬间，崔浩就感觉四肢好似多了不少力气。
刚打算抬手打回去，却听到身后木车上被制成毛驴的赵灵儿声音模糊不清地从驴皮下响起：“爹，娘，弟弟……”
“是我。”
“是女儿啊！！”
因为那青年新郎和崔浩的矛盾，所以此刻这院子里是一片寂静。
于是赵灵儿的声音虽然模糊，但也传进了院落中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是我，是女儿啊！”
“女儿回来了！！”
赵灵儿声音期期艾艾，自驴皮下响起。
顿时，周遭吃席的村民们眼中流出不解之色，聚在一起小声念叨起来：
“淦！这声音怎么听起来真个像是赵家大女儿那娃子的声音……”
“吓得老子一个机灵！”
“前段日子那个来村子里的老乞丐你还记得吗？我记得，那老乞丐走的时候，就拉着这么个驴子，也是那天起赵家女娃便不见了……”
“不会真是……”
青年新郎脸色瞬间就难看了下去，青着一张脸又要朝崔浩打来：“淦你个死叫花子！不知搞了什么邪法，来我家作祟是吧？”
“快些滚！”
“再不滚，老子将你打死在这儿也没人能说的啥！”
“……”
他身后，赵灵儿的父母也白着两张老脸，像是被踢了屁股的猴子似跳脚，指着崔浩骂骂咧咧：“你个娃子，不知哪找来的这畜生，用了什么邪法！”
“怎得平白污人清白？！俺家那女娃子明明是做活掉进河里淹死的！”
“快，拿棍子将这污人清白的娃子打出去！”
“……”
说着，那老头竟哼哧哼哧地瘫坐在椅子上，瞧那模样像是犯了哮喘似的。
立刻便有赵家亲戚朋友一同走上前来，朝崔浩推推搡搡，甚至还有人拿着木棍，面色不善。
周遭吃席的村民虽心觉着这毛驴发出的人声当真和赵家大女儿的声音相似，
却也不会为个外人掉了赵家面子，于是也就边和着稀泥，边随人流一同将崔浩和木车上的驴女赵灵儿推出院子。
经了这么一闹，赵家院子顿时是一片嘈杂。
有人宽慰着瘫在椅子上的赵家爷子，有人扯着嗓子咒骂崔浩，却无人再敢提那消失的赵家大女儿赵灵儿。
崔浩长出口气，只觉得胸腔中憋着一股子火气，郁结在心底，不发泄出来始终不得劲儿，
但还是转头去看赵灵儿，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没事，放心吧。”
“我不会将你送去屠宰场。”
可木车上的驴子却仿佛置若罔闻，
只是瞪着和人眼一模一样的眼珠子悠悠看着赵家院子里那喧嚣吵闹的一幕。
半晌，赵灵儿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声音细若蚊吟：
“恩公，可再帮我一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