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玲珑心
沈寻倒是神态平静。
楚庄主的介绍，也没有问题。
自己确实就是救了楚姑娘，不管他是怎么救的，但那个时候没有自己出现在那个位置，楚小姐必死无疑。
对面四个人，为首之人，右手一直都放在刀柄之上，气息稳重，可是自有一股豪迈之气。
看得出来，此人应该是小头目之类的。
很快，此人率先两手抱拳。
“见过沈兄，在下徐劲合。”
其他人跟着两手抱拳。
“见过沈兄弟。”
“在下李重义，李重德，李重言。”
楚舟萱继续帮他做进一步介绍。
“这是我庄中负责防范的兄弟，徐劲合负责防范安排，这三位则是李氏三兄弟，他们都已跟着我父亲多年。”
沈寻当即两手抱拳，道：“见过四位兄弟，在下沈寻，初来乍到，承蒙楚庄主关照，特此叨扰，还望诸位提携，我自幼流浪，平常行事若有不足之处，亦请诸位海涵。”
他心知道上兄弟，极重义气，知苦难不易，遂当下当初自幼流浪，以期初步融入。
“哪里，沈兄弟言重，既是小姐恩人，那便同样是我等恩人，我等平日里随意惯了，若有得罪，才是不该。”
徐劲合迅速回话。
此人能为庄主重视，又得庄主亲自介绍，定非凡人，更别提他竟可救小姐于难，想来更是非同一般。
其余几人，皆是回礼。
楚河两手负在身后，暗自点头。
小兄弟还挺会说话，言谈不骄不躁，颇为豪迈干练。
该谦虚的时候谦虚，该率性的时候率性，所以倒也不意外能打成一片。
“都先吃饭吧，别误了时辰。”
“是！”
“小兄弟，你坐这。”
楚河带着他往旁边一处小屋进去，随后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沈寻并没有犹豫，当即跟着坐下。
楚庄主愿意把他当朋友，他自然没必要在故意降低姿态，那样只会显得迂腐。
何况，他也必须摆正姿态，只有自己看得起自己，别人才会看得起他。
自己不管是救了楚姑娘，还是说作为拜访的人，都没必要看轻自己。
何况，肚子是真饿了，以前小时候吃席就是太客气，总吃不饱饭！
“小兄弟，我这儿吃的没什么，不过呢，鱼虾肉可都是一绝。眼下虽不是最佳秋时，但既入我湖庄，当尝一尝这新鲜鲫鱼，来。”
沈寻自然不会客气。
“谢楚庄主款待，在下得楚庄主款待，不胜欢喜。”
正常情况下，对方应该不会过来这里吃饭，否则刚才几个楚庄手下，不可能如此紧张。
眼下纯粹是为了招待自己，所以陪自己过来。
“哈哈，咱们跑江湖的，平常时候也没什么太多机会往来，何况还是久有人驻足庄内，今日能结交小兄弟，亦是我楚某人之幸。”
这小兄弟性格随性，还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练刀又认真，他楚河心里倒还真欣赏这种后生晚辈。
“来，咱俩喝一杯，不过楚某人戒酒多年，遂以茶代酒，如何。”
楚舟萱适时的给两个人，都齐齐倒上茶水。
可谓是非常周全。
“楚庄主高抬在下，在下敬楚庄主。”
沈寻跟着率先举杯。
还真的是喜欢交朋友的人，这楚庄主的性子沈寻算是差不多看明白了。
至于对方为什么戒酒，这倒不是他需要值得追究之事了。
“说起来，昨天之事，我也还没有好好谢谢沈大哥，我也以茶代酒敬沈大哥一杯。”
几人寒暄之余，倒也是茶水轻饮。
此地刚好能从窗户，看到不远处的碧湖，清风吹过，可谓美景尽收眼底。
刚好，旁边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阿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出来。
楚舟萱起身让开。
“刘婶，今天又做什么。”
“熬了一些鱼汤，三月春刚过，鲤鱼有幸，先暖暖胃。你快些吃，趁热喝了这汤。”
“好。”
楚舟萱笑了笑，转而与刚才一样，给沈大哥继续介绍起来。
“这是我楚庄厨房掌勺，我母亲以前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已在我楚庄三十年，厨艺非常好。”
楚舟萱帮忙盛了一碗，递送到了他面前。
“沈大哥，你尝尝。”
不管是楚河还是这个楚姑娘，待人接物都非常让人上心。
当然，想来也是因为自己救命恩人的缘故，但能不能做到或者说能否做得如此妥当，则是人家的能力了。
正常来讲大小姐大多数都是养尊处优，可是这位楚姑娘外能刺杀，内能顾家，倒是不同寻常。
他当即缓缓起身。
“不敢劳烦楚姑娘，我自己来就好。”
自然也不会拂别人面子，他将勺子抬起，轻抿一口汤汁，刹那之间，只觉口齿清香。
“好汤，鱼鲜嫩多汁，肉多肥美，用了生姜和胡椒去腥，而又不辛辣，熬制之前做了油煎，却又清酸可口，实是开胃好菜。”
他平常喜欢钓鱼，所以对于鱼汤也是有几分见解。
不仅新鲜，最主要的是做得很有细节，各种处理都非常到位。
说得楚姑娘又是几分好奇。
“沈大哥这也能喝出来吗？”
她自然清楚鱼汤味道如何，可是沈大哥喝一口连加料做法都讲了出来，如何不让她诧异。
这沈大哥倒是什么都会，学武天分又好，让人时不时有几分意外。
自己跟对方一比，好像显得不如人家了。
“没想到，小兄弟竟还有这一手。”
楚庄主跟着目露诧异。
“咳咳，都是以前常在河边抓鱼。也就能有几分口味方面的了解。”沈寻谦虚的说道。
咱一个钓鱼佬，懂点做鱼不是挺正常。
刘婶刚好在旁边一个屋子里端菜，同样是好奇着道：“小兄弟，你还挺能吃的啊，我这么点功夫就给你瞧出来了，庄主，你哪带来的砸我老婆子台的呢吧？”
“哈哈。”
沈寻他也明白人家是善意搭话，当即也是几分谦虚的道：“喜欢钓点鱼，也就了解了一些做法，但真让我做，便是牛角安上驴，四不像了。”
刘婶哑然失笑。
这小兄弟还挺有意思，牛角安上驴头，倒是说着中听得很。
“说起来钓鱼。”楚庄主笑了笑。
“巧了，我楚某人平常时候，同样喜欢钓鱼泛舟。”
男人喜欢钓鱼，这不挺正常，何况这么大一片湖，有事没事甩两杆，实在是人间美事。
“哦，楚庄主也喜垂钓？”
“当然，平常我都会在湖边这儿垂钓，小兄弟，有空也可以去，这么一大片湖，都可以的。”
沈寻钓鱼本就他的喜好，一听楚庄主这话，自然接下话头。
“夜钓如何？”
“那更是绝美景象。”
楚河神色欣喜，如获挚友。
“碧水湖虽然不是我楚某人的，可是也一直都是我楚某人在照应，而这湖庄方圆更是我楚家世代所起家之地，所以这一片楚某人说一，也没人敢说二，什么时候都能钓。”
沈寻虽然同样兴致勃勃，可真让他天天拉着鱼竿屁事不做，武功不练，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湖庄美景愿者上钩，有机会，定尝试一二。”
玩乐的话题不宜深入，特别是在长辈面前。
楚舟萱索性笑着说道：“沈大哥一会儿吃了，便由我带着楚大哥走走，认识一下这碧水湖庄。”
楚姑娘漂亮又聪明，香风款款，真能陪着他逛确实是让人心有摇曳。
“楚姑娘盛情，我先谢过。”沈寻笑了笑。
美女同行，肯定不错，但任何事都要把握好一个度，不能舍本逐末。
人家还不一定是真的想跟你约会，嘴上说说客气一下也不一定。
当然，最重要的是，昨夜入楚庄，所谓的朝廷鹰犬，更是就在不远，眼下还不知道搜查到哪里。
他这会儿学了武功，自然要做些情报打听，以备不时之需，亦想听听楚庄接下来的一步，哪里有心思真去约会美女泡妞？
“只是眼下，在下心有旁骛，倒是无闲情之心。”
楚庄主神色好奇，转而问道。
“小兄弟是有什么困难？若是有什么困难，可直接说，我楚某人能帮得上手的，一定竭尽全力。”
楚舟萱一开始同样神情不解，但眼眸略微转动，倒是有几分明白。她心思细腻之余，自是红唇轻启。
“沈大哥此刻心有旁骛，可是再说曹轻之流？”
楚姑娘人比花娇，心似玲珑啊，难怪楚庄上下如此妥当，堪称楚庄的小诸葛了。
“是啊，贼人当道，我却又如何能这般闲心。”沈寻神色叹息。
话题平滑度过，犹如顺水推舟，让所有人皆无不妥。
这就是沈寻多年职场混迹的经验使然，一切都是显得如此平滑。
“小兄弟，说得好。”
楚河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
“这曹轻作为皇帝身边的太监亲信，麻木不仁，朝廷让他组建肃清卫剿灭平天会，他却借此机会滥杀无辜，无数江湖中人都为他手下的肃清卫杀死，为了不让大家和平天会走得近，他可以说是下了死手，甚至于任何跟平天会有关的家人，妇女，老婆都为他奸淫杀戮，此人不死，实在是江湖一大害。”
没想到是那么心狠手辣，他想着应该就是恶势力反派代表，可未曾想到如此无恶不作。
没想到是这样的敌对方派，皇帝亲信，建立肃清卫剿灭平天会，所有信息进一步让沈寻心中有了大概模糊的情况。
“这也是为何，在下眼下无其他心思的缘故。如今他们深入江南，来势汹汹，各大势力，恐要掀起腥风血雨。”沈寻也是想听听楚庄的意思，接下来是否有什么打算。
楚庄和肃清卫同样恩怨相交，眼下更是在四周虎视眈眈，楚庄下一步如何，乃重中之重。
之前楚姑娘还说过楚庄主杀了曹轻的弟弟，仇深似海，只是这件事好像是属于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他昨天也不好继续追问。
可是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件不小的隐患。
“小兄弟说的是，眼下他们既入江南，我等自需严阵以待，广招豪杰，虎沙帮，万众门，常水湾，都需加以提醒，以免我江南各大门阀世家，为之所指。”楚河神色严肃。
曹轻携七大高手南下，若不统筹阵营，恐怕会被各个击破，这也是常理。
“包括我楚庄，也需要早作准备，以防他们是为了我楚庄而来。”
沈寻心里一震，来了。
“为了楚庄？”
对方既然只是猜测，那就不一定是知道对方目的，所以自己好奇也没什么不对。
楚姑娘跟着叹了口气。
“沈大哥，其实这事也没那么复杂。我父亲杀曹轻弟弟，这件事也就是月前的事，江湖中众所周知，当时我父亲在碧水湖周围垂钓，刚好遇到曹轻弟弟奸淫女子，遂愤怒出手而杀之，而后其他跟班逃离，我父亲诚然都杀了那些一起不轨之徒，可是还是有一位先天高手逃跑。”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结果。”
没想到所谓的杀曹轻弟弟，竟然还如此曲折。
而曹轻竟然至始至终，都没有对楚庄有任何手段。
他之前隐约觉得这恩怨情仇没有拉开序幕，可能有什么隐情，只是他没合适的机会去切入。
现在一看，不是有隐情，而是真的还没有拉开序幕！
“难怪你们会担心，曹轻南下会往楚庄而来。”
“是的，之前我和我父亲就有想过，曹轻突然南下祭奠自己死掉的弟弟，可能虚实结合，会不会和此有关系，不过我父亲也说了，先看看再说，于是才去刺杀。而眼下七大高手都已现身，若是为我楚庄而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不奇怪，昨天刺杀那么轰轰烈烈。
不管是出于打听虚实，还是说为了杀曹轻这个贼人，她必定都是要前往一探究竟，所以昨天才会跟随平天会的肖堂主一起刺杀。
可以说，他对于整个局面的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如此说来，自己还真有可能被卷入其中了？
不过以目前情况，外面有追兵搜查，他又能上哪去。
沈寻转而开口。
“那楚庄更应该有所防备才行。”
“这是当然。”楚舟萱点了点头。
“昨夜我就派人在庄外探点，以及时汇报，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定能第一时间回往庄内。”
“那就好，眼下这些人不论所为何来，我们有备无患总没有错。”
如果真的是为楚庄而来，他菜鸡一个，送死可没有意义。
“此事也是我楚庄的问题，所以若是真的，到时候亦不会让沈大哥受到贼人牵连。”
楚舟萱抬起头来，神情凝重。
这件事倒确实和对方没有关系，若是真的楚庄有麻烦，倒确实不应该牵连对方。
“当率先安排沈大哥离开。”
这话说的……
整得咱跟逃兵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到时候是走还是不走？
他一个菜鸡，又发挥不出什么太大帮助，如果楚庄主这种十大高手都拦不住，他杀上去的意义也就等于零，这十大高手要是都顶不住，自己顶什么用？
到时候肯定得赶紧跑啊。
“楚姑娘，若此事为真，在下定尽力而为。”
沈寻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
是的，尽力。
他不可能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可是也不至于眼下就自乱阵脚。
真天塌，有高个顶着，之前就塌不了，现在成为天下十大高手就塌，未免太离谱。
既楚庄毫无慌乱，想来并不需过于忧虑，且看风起。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真的不想出去啊……
“沈大哥，多谢好意。”楚舟萱神色几分郑重。
她可以感觉得到，对方是有决心帮忙的。
既有此心，自然也是受她尊重。
“但若我楚庄真的有难，自不应牵连……”
“你们想什么呢。”楚庄主一阵不满的打断。
“我楚河在宗师尚且能入十大高手之后，以一敌三宗师，我如今已是大宗师，那什么曹轻七大高手于我更是如土鸡瓦狗，插标卖首！”
“就他们也能在我楚庄蹦哒，朝廷连平天会都没能力拉下来，何况我碧水湖庄，给他脸了，现在得他们避着我，可不是我避着他们，十大高手的大宗师你们知道代表什么吗，代表皇帝都不敢随意得罪。”
楚庄主神色倨傲，作为大宗师的境界，他很清楚眼下楚庄定能安然，若是真鱼死网破，肃清卫七大高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就算是他们大兵压境，我亦能拦之，怕什么，宗师尚可御敌，何愁眼下之局，曹轻的目的是在平天会，他这会儿压力那么大，敢跟我叫板？”
沈寻心里一震，大宗师的含金量，看来还在自己所想之上。
没想到朝廷对于大宗师，都是如此忌惮的，看来大宗师的压迫力，非同凡响。
楚舟萱赶紧道：“未雨绸缪才是，何况沈大哥若是因此真受牵连，却也是不应该。”
其实她就不担心楚庄会真受什么伤害。
平天会和肃清卫，两虎相争，难触楚庄之发。
只是，眼下父亲既然说起来，她自也就未雨绸缪一番。
楚河点了点头。
“未雨绸缪是需要，但不是搞得生死离别，那都是什么土鸡瓦狗，小兄弟你放心，有我楚河在，包你无事，你在这碧水湖庄一天，那曹轻就踏不进楚庄，他敢踏进来，我让他肃清卫全都埋我碧水湖养鱼！”
十大高手的厉害，可不是说说的。
宗师和大宗师亦有大差距。
沈寻看了眼旁边的楚姑娘，后者神态几分苦笑和无奈。
楚姑娘想来是考虑得比较多，而楚庄主则是一把刀就想解决问题，但是，眼下以杀止杀看似简单，后续问题应该不会少。
或者说，要杀，也需要用一个更聪明的方式。
沈寻自然不好让楚姑娘难做，何况人家也说了真有问题会先送自己走，是为自己说话。
不管是最后会不会真送自己走，但眼下别人从自己的出发角度考虑，自己不帮衬着不是很说不过去。
当然，楚庄主亦是好心，同样不能驳人家好意。
他思路转动，迅速起身，两手抱拳。
“楚庄主说得是，曹轻之余，不足挂齿，当以我庄中为重，若有敢踏足，自该迎头重击，以庇我楚庄之安危。”
楚舟萱一开始以为是沈大哥要迎合父亲，心里几分幽怨，我还为你着想，你倒是反过来站在我父亲那儿。
只是听罢，方觉不对，不禁眼眸流转，几分欣喜于心。
这话看似贴合父亲，实际上言语之中皆有所指楚庄……
“嗯。”楚庄主目露沉吟，似有所思。
“小兄弟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