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钱款只要黄金
以前，赵二郎就觉得，七味斋的白糖，真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颜色白如雪，捏上一丢丢，放入口中，甜丝丝的，让人心情愉悦。
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太贵了。
今天再看，却是只觉得这七味斋的白糖，也太不堪了。
色泽发黄不说，还颇为粗糙，放在鼻下闻一闻，带着几分土味。尝在嘴里，甜的确是甜，但那一股土腥味散不掉，而且，少了几分细腻……
这伙计，也是从小在七味斋长大的，八面玲珑，很会看人颜色。
赵二郎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对这白糖显然很不满意。
伙计：“没看上？”
赵二郎摇摇头，笑而不语。
伙计乐了：“客官，我七味斋的白糖，可是冠绝庆阳府的。出了名的白如雪，甜如蜜。这你要是还看不上的话，我就要怀疑，你倒是不是不真心来买糖的了。”
赵二郎：“真心，自然是真心的。没看上，也是真没看上。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些白糖，你看看比你家的如何？”
他也不多废话，把搭在肩膀上的布褡裢拿下来，往柜台上一放。
嘭地一声响。
伙计：“嘿，客官是来砸场子的吗？”
他的语气，也有些不善了。
赵二郎：“并无此意。小兄弟可以先看看这白糖。”
伙计瞥了他一眼，随手打开那布褡裢。
只看了一眼，身体顿时微微一僵。
这边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店里其他人。
掌柜的在旁边瞟了一眼，立刻快步走了过来，从那伙计手中接过布褡裢。
只见布褡裢中，是白如雪一样的糖……
是真正的白如雪，毫不夸张，且颗粒非常细腻。
布褡裢打开了，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甜味，扑鼻而来。
“这也是白糖？”
掌柜的用手指捏了一小撮，放入口中。
这白糖，入口即化，细甜而丝毫不腻。
“这天下，竟然有此等白糖？兄弟，你这白糖，是哪里来的？”
掌柜的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但语气明显紧张起来。
他们七味斋，做的就是糖品点心的生意。
当年，也正是老掌柜的第一个引入白糖，让自家生意在几个同行之中脱颖而出，成了庆阳府最大的斋馆。
白糖虽贵，但相比黑糖，味道更加细腻，且白如雪，看上去更加美观。
太太小姐们更加喜欢，文人士子也觉得更加符合自身高洁的品德。
这么多年来，其他斋馆也都开始引进售卖白糖。
七味斋凭借着首家引进的名头，一直卖得不错，但生意难免大受影响。
今天，竟然突然冒出更好的白糖来。
这白糖，才是真正的白如雪，细腻如美人脂，甜如蜜。
把自家白糖放在一块一对比，真的可以扔了。
掌柜的冒出一身冷汗来。
有这么好的白糖，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他才知道……
这幸亏，是找上他们七味斋了啊。
如果是去找其他几家斋馆，人家首先售卖这种白糖，他们家的招牌，岂不是一夜之间就砸了？
恐怕以后，七味斋就再也不是庆阳府第一的斋馆了。
赵二郎：“别管我这白糖是哪里来的。就问掌柜的，想不想要？”
掌柜的仔仔细细翻看和品鉴一番，确定这白糖，的确没有问题。
又沉思片刻，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赵二郎：“要。不过，我想要的，不是白糖，而是这制作之法。”
这白糖，如此细腻，一丝黄色都不见。
显然不是黄泥水淋之法做出来的。
如果只是买白糖，难免受制于人。
能拿到制作之法，才是根本。
赵二郎：“制作方法没有。”
掌柜的：“哦？”
他盯着赵二郎的眼睛，看对方语气坚定，知道此时再说什么也没用，只能暂且作罢。
赵二郎做了一辈子挑担郎，虽然做的都是针头线脑的小买卖，但也最会把握人心，自然不会给掌柜的空子钻。
掌柜的：“这白糖，贵客手里有多少？想卖多少钱一斤？”
赵二郎：“那要看掌柜的能不能包圆了。我这次，带来了两千斤货，不知道掌柜的能不能全吃下？如果掌柜的能包圆，每斤五百文，一口价。”
掌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两千斤货，我们七味斋自然是能吃得下的。只是这价格，得商量一下。我们家白糖在柜台零售，才五百文一斤。你这白糖批发进价就要五百文一斤，我们该卖多少钱啊？”
赵二郎语气一沉：“掌柜的莫非以为我好糊弄？你家那叫白糖吗？我手里这批白糖上市之后，你们的白糖，就只能叫黄糖了。现在这世道，能吃得起白糖的，不是官家公子小姐，就是士绅墨客。先不说口感如何，只说这卖相上，有了白糖，你觉得，他们还会去买黄糖吗？”
掌柜的沉默不言。
他知道，赵二郎说的都是事实。
而且，能花得起五百文去吃白糖的人，就能花得起更多钱，去吃这新款的白糖。
赵二郎：“我说了，五百文，一口价。如果掌柜的不想要，也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这就告辞，去下一家看看。”
说着，他拿起那一褡裢的白糖，转身就要走，非常决然。
掌柜的赶紧追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贵客留步。五百文，就五百文。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在这庆阳府一府之内，白糖能不能只卖给我家一家？当然，我保证，你有多少白糖，我都要。”
赵二郎：“好说，只要你能吃下我的货，我卖给谁，都没关系。我保证，以后我手里的白糖，只卖给你们七味斋一家。但是，钱款我不收银子，只要金子。”
赵二郎没糊弄人，他手里的货，可以只给七味斋。
但是，榆树湾来的其他货，他可做不了主。那是神明大人的……
掌柜的：“一言为定。”
七味斋上百年的老店，积蓄丰厚，用金用银结算，对他们都没什么影响。
买卖谈定，赵二郎在门口招呼一声，李箭锋等牵着骡子，走了过来。
掌柜的先看李箭锋等人一眼。
只见这些人，无论是带队的管事，还是牵骡子的伙计，个个身穿新衣。
那衣服，染色均匀，他竟然没能认出这是什么料子做的。
而且，人人都是满面红光，精气神儿十足。
显然平日里不但能吃饱饭，伙食还不错的样子。
这是大商贾啊。
掌柜的心里暗暗给赵二郎一伙评定了身份，态度更加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