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一天

洋娃娃笑咪咪地看着我，而我，有些许的兴奋，认真地看着她胖呼呼的手指在一堆本子里划拉，然后递了一本过来，我兴高采烈地接住。她又在一堆五颜六色的铅笔里划拉了一圈，挑了一支出来，我马上伸过手去。

洋娃娃将笔放在我的掌心，然后意味深长地冲我笑了一下，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除了这一天，我一直回忆不起来，我上过幼儿园，先是插班到中班，然后升到大班，最后才顺利进了小学。除了这一天，我完全没有去过幼儿园的印象。

老师是模糊的，同学是模糊的，只有胖呼呼的洋娃娃那意味深长的一笑，清晰得就像现在，此刻。

我翻开本子，发现有几页已经被撕坏了。

我拿起铅笔，发现笔芯断了。

我不知所措地望向洋娃娃，可是，她却再也不看我一眼，哪怕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求助，哪怕我把桌子弄得咣咣响，她却再也不看我一眼。

洋娃娃是我们的班长。从那本破烂的本子与坏掉的铅笔成为我的专属后，洋娃娃再也没有看我一眼，但是，她低垂着眼帘，卷卷的留海，圆呼呼的，粉嫩而白晳的小脸，以及那意味深长的笑，却一直挂在我的记忆里，摘都摘不下来。

好像他们都在笑，我不知道是应该笑呢，还是应该哭，但我牢牢记住了“班长”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身份，是一个让羡慕而又憎恶的身份。

园里那黄色的，不停转圈圈的摇摇车，不停地转啊转，一直转到太阳落山，啊，可以回家了！同学们都围着老师，喊：“老师再见！”

幼儿园离家不远，只要出门顺着大路，一直往前，一直往前就可以了。

像是从笼里放出来的小兽，我蹦蹦跳跳地出了幼儿园大门，朝着那条不算陌生的柏油马路向前。

忽然，从学校跑出来一群人，他们先是朝我指指点点，我没理他们，然后他们便朝我大喊大叫，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正在我不明就里时，那一群人竟然朝我跑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我开始狂奔。

他们在后面追，一面乱麻麻嚷着。我在前面跑，脚下像生了风一样。

风一样的我，很快便跑到家属院门口，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脑瓜子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聪明。家属大院谁都可以进，他们可以跟进院里，追到我家里。我灵机一动，继续向前，冲向一墙之隔的县委大院，然后一头冲了进去。

只是落后几秒而已，我却已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大门内。那群坏人，也想往里冲，而我则得意地伸出一个手指头指指大门上的字，然后叉起腰说：“这是县委大楼，你们要是敢进来，会被抓起来的！”

那帮坏人愣怔了一下，有胆儿肥的，还是想要领头往里冲，这时，斜刺里冲出一老头，正是传达室的洪老头。他冲着门外那帮坏人吼道：“干什么？！”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有人才壮起胆子回：“我们是她同学，来抓她回去跟老师说‘再见’！”

听完这话，老头没接话茬，只沉着脸，凶巴巴地说：“我看哪个敢进来？”

门口的人互相推搡着，咬着耳朵。

我叉着腰说：“来呀，来呀，进来呀！”

他们与我们对峙了片刻，互相使使眼色，很快便作鸟兽散了。

我哈哈哈笑起来，心情好得没法形容。

正在我飘乎乎时，云端忽然传来一声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