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拜见夫人！
到了黄昏，
快要下值的时候。
叔孙通站在博士宫前。
对着陈远青说道：“陈仆射最近过得怎么样呢？”
一改以往见面的态度，叔孙通也是没有办法了，长此下去长公子和陛下的关系是一定会僵化的。
有段时日没见，对于这个见风使舵、与时变化的人，陈远青的态度依就还是，不可与之为友。
按说叔孙通是见习仆射应该常在博士宫，有段时日没见到他。
却也没有理会。
“我知道，您对我有成见，但我来找您是因为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来到这里是有事和您说，我和长公子去拜见楚夫人，楚夫人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册封皇后的事怎么能由后宫去谈论呢，现在可不是遵循周礼的时候！”
“长公子去觐见过陛下了。”
叔孙通把去拜见夫人发生的事，和长公子去觐见始皇帝的事说了一遍。
“陛下的反应和我所预料的一样！”
卫之女以佳丽惠美著称，很受各国君王的欢迎，而楚之女也不简单，秦国著名秦昭王的母亲宣太后，华阳夫人都是楚女，能当上太后的人，必定是工于心计。
一般而言，太后选定的王后，也往往是自己出生的娘家人。
“我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呢？”陈远青一揖说道：“不过叔孙先生既然请教我，又是长公子的事，我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也一定会竭尽智慧。”
不能与之为友，但也谈不上与之为敌，叔孙通这个人，晾着他就好。
“叔孙先生能见到夫人吗？”陈远青问。
“仆射想让通做甚么。”
陈远青把要做的事情告诉他。
……
叔孙通来到楚夫人的宫室。
走进宫室，看见一个娇媚惠美的妇人，坐在铜镜前，独自梳理着已经泛起层层油腻的髻发，叔孙通朝楚夫人揖拜：
“叔孙通拜见夫人！”
“夫人，您今日嘱咐长公子说的事，长公子已经去觐见陛下。”
对于叔孙通的到来，眼底依旧满是冷漠，楚夫人只是微微侧头看向他：“陛下怎么说呢？”
面对如此轻视，叔孙通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他是懂得判断形势的人：
“不是我不告诉夫人，陛下叮嘱长公子的话，怎么会轻易泄露呢。”
“请您到长公子的宫殿亲自询问吧。”
“叔孙通告辞！”
叔孙通缓缓地退出宫室。
次日清晨，
咸阳宫，长长的廊道中，楚夫人昂首阔步，乌青的发髻梳起，每一步微小姿态，都美丽娇艳得无以复加。
身后紧随两名女御。
这里的廊道很长，是两座宫殿的连接。
陈远青一揖。
“拜见夫人！”
脸色没有变化，眼底却是因为被拦截而满满的厌恶：“你是谁？”
没有通风报信的外戚，没有任何人给她通报消息，楚夫人消息很闭塞，从印绶也看不出什么。
她只认得王绾、蒙恬、尉缭这样的名臣。
“仆射陈远青！”陈远青介绍自己。
楚夫人眼底露出略微兴趣，这个人并没有很高的爵位，但扶苏说过很有才学，转过身来睥睨着他。
“是你叫叔孙先生来找我的？”
此刻的她已经体味过来，大抵也知道，陈远青来寻她作什么。
秦宫里的女人被分为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这些品级，始皇帝把六国宫中女子充入宫中，如同一滴水汇入大海，再娇艳貌美的女子也会迅速湮灭在万千佳丽的身影中。
秦的礼制还很落后，还没有后宫规避群臣的礼仪制度。
陈远青说道：“我不是来劝诫您，后宫消息闭塞，我是来告诉夫人一些消息的。”
“陛下从各地纳入天色丽质的女子，巡游各地时也携带一些美人随行，哪怕是擅长琴瑟献媚的赵女，甚至是生了子嗣的胡姬，都没有听说因为这些受封的。”
“其次，博士宫奉命建立礼仪制度，却没有接到要建立后宫制度的王令。”
“最后，长公子是个孝顺的人。”
“夫人告退！“
太后为子王选的王后往往是娘家人。
秦武王的母亲惠文后是魏国夫人，她为武王迎娶的是魏夫人。秦昭王的母亲宣太后是楚国夫人，她为秦昭王迎娶的是楚夫人，安国君的祖母宣太后，为他选定的正妻华阳夫人也是楚夫人。
秦始皇二十二岁时，赵姬被放逐到雍城，华阳太后为子孙始皇帝选的妻，就是眼前这位夫人。
关于这位夫人的身世，陈远青知道很少。
楚夫人听完眼里满是怨恨。
她对始皇帝是又爱又恨，爱是，天下不曾有男人完成这样的壮举；恨是，始皇帝对于后宫很冰冷，哪怕是临幸后宫，也只是完成王朝开枝散叶的机械运动。
没有爱可言。
“回宫！”
回到宫室，心里回味着陈远青刚才说过的话，她拿起木梳梳理长长的髻发，吩咐说道：
“把先前在我耳边挑拨的宫女处死。”
宫女走出去，很快将内小臣带回来。
内小臣询问道：“夫人为何要处死她呢？”
“难道蛊惑有爵位的妇人，不是可以治死的重罪吗？”
内小臣阴冷目光投向那宫女，将那宫女拖出去。
第一句，是说先秦时期虽然奉行宗祧制度，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大秦不完全奉行周礼，母凭子贵，无有的事。
第二句，是说陛下重视法制，却压根没有立后宫的思虑。
第三句，儿子扶苏是执着的人。
楚夫人想明白这些，她放下梳子。
出了宫室，两名新安排来的宫女战战兢兢跟在身后，这两名宫女很不幸，她们刚来就听说楚夫人将跟随侍奉几年的宫女杀死。
带着两名宫女来到扶苏的宫殿，对近旁的谒者噤声，走进宫殿中，这座偌大静悄悄的空旷宫殿中，只见扶苏坐在席上，矮案上，既没有放竹简，也没有放木牍。
“长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公子每天都这样。”谒者小声回答道。
母亲她很少来自己的宫殿，对任何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听到动静的扶苏起来迎接：“怎么能让您来看望我呢？”
“宫室的事，儿已经去觐见了父皇。”
“做你的事情吧！”
哪怕是面对扶苏，楚夫人眼里依就满是冷漠，说完这句话就带着两名宫女走了。
……
咸阳宫中。
到处都是铜饰，谒者很少，两盏千枝灯点着，将整个宫殿照得很亮，始皇帝手里拿着特书。
“陛下！”
始皇帝看书的动静很轻很静，几乎全部注意力都在竹简上，也是好不容易看他翻到竹简的末尾才找到说话间隙。
跽坐在下方的蒙毅说道：“臣有一件事想禀告陛下。”
“扶苏公子去拜访了夫人，夫人说起了宫殿的事，叔孙通曾劝阻过公子不要劝谏，公子不听来觐见您，我听说后来陈仆射规劝夫人，楚夫人回到宫里把两个宫女杀了，吩咐长公子做自己的事。”
兄长远在上郡，自己在咸阳城担任长公子的法律老师，希望这样能减轻对长公子的影响。
始皇帝听完嗯了一声，目光继续看向疏奏。
轻轻推开门，谒者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陛下，长公子求见。”
许久的沉默中，“让他回去吧。”
谒者紧忙走出大殿，向扶苏转达原话。
看来陛下真的疏远长公子了。
叔孙通愣在原地。
谨慎地看了看殿门方向，想了想，朝扶苏作揖：“既然陛下发话了，不如长公子先回去，等陛下闲暇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