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有旁骛
三月中，天气渐渐暖热，花开日盛，到了小乙生辰，家中来信数封，唯小飐的信最长。
信中所述，小飐先是祝贺了弟弟和自己生辰快乐，又说如今跟着爹爹练功，‘九华阳明决’已破了四重大关，行至‘辅曜霆雷’，家传‘殐亟刀’也已经练到地劫境第四重‘铩羽涸川’，离自己翦妖除魔的梦想又近一步，爹还给锻了新刀，做了生辰贺礼，乃是柄上善品的宝器，名唤‘紫鲤’，柳潇潇小师姐也很想小乙，说等念完学一起去云游天下。
“唉，我这要啥没啥，如今真是混吃等死咯～还云游啥啊，梦游吧。”
说是这么说，憨子还是想和哥哥出去遨游，于是，每日寅时，小乙便起了床，一个人偷偷在房中修习起鼎福庄的看家绝技。
到了庄里这半年，小子已将鼎福庄一脉武学基趾‘阴魁剑经’练到出神入化，他虽从小练刀，但这剑术与刀法间也有许多勾连，孩子自小又下得苦功，这便以一日千里之势得了功法秘要。
如今在这鼎福庄中，内外门弟子都算上，恐怕再无几人是他对手，于是，老邹便又调教他最上乘的功法‘九华阳明决’，此功从小就练，十岁已到五重，不过，经历曲折，如今功夫倒戟，停在根脉上，无法复得。
寅时夜黑，周天寒彻，小乙用被子蒙了窗棂，锁好了门，进到里屋静坐于床边，凝神息率，功法行健。
忽的，他剑指之上，凝起一颗金色星华，隐隐耀耀，随着他行气血于内腑，将奇经八脉中所蕴精气调息凝华，经由手阴阳六经至小子手指尖上，便使那星华长耀不灭。
但等他再登二重天时，任督二脉气血翻腾，膻中大穴暗蕴光华，气光上行，经冲脉至右手，气光却萦绕着他的手臂流转，怎么也冲不出掌跟，倒叫这小子急得不行。
片刻之后，他又重新调整阴维、阳维两脉，可等气光行至掌跟还是无法破关，坚持了刹那后，他终于放弃行功，双手扶在膝上，喘道：
“还在‘岑蓬高锐’这关转悠，怎么还复不了二重关…再练不到‘隅谷景风’，干爹胡子得气白了…是不是当年月玠师伯给我做那法术的缘由？怎么老是觉得无力想睡…
……唉，算了，没准儿就这么蠢，练一辈子也没戏了，还是睡啵~！”
左右思量几番，憨子干脆倒头睡去，这倒是干脆利落，等到了早上上学的时辰点，小子蹦蹬下蹿起来，穿上衣服、登上鞋，赶紧刷牙洗脸完事，提了书袋就推门出去，叫了墨岚、小舞起床，之后也不管兄弟们醒没醒，自己拔腿就跑，这倒是意切的很。
顶着晨曦散漫的阳光，拿着小笼包边走边吃，小乙便来到了冰云学院门前等着，不多会儿后，珑儿也从另个方向来了学院，憨子见了迎上前去，问道：
“吃了没？丫头。”
“喝了两口粥。”
“来吃包子。”
“好～”
俩小孩吃着包子时，小乙逗笑道：
“丫头，你这脑袋长得真好，圆…瞧这前奔儿头、后勺子的。”
“唔…，我奔儿头不圆…小兔儿的比我圆，她的额头圆圆的。”
“她那个是娃娃脸，奔儿头都显不出来，你这是没她的圆，可是胖乎乎儿的显得出来，知道不？”
“要不我留刘海儿了，就你这样的，老拿我的奔儿头说事，还说我胖，哼唧…”
“得了、得了，别哼唧了，包子都给你吃。”
“吃不了了…”
“那留着中午吃，走，上早读去，斋长大人。”
俩小孩来到堂中，只见有个女孩儿来得更早，这外号叫‘小兔’的女孩子，其实姓黄名叫玉欣，她这会儿正‘卜楞、卜楞’的摇着头上的两个马尾辫，拿着毛笔练着书法。
“黄大家早！”
“兔子不给你抱！”
说不给抱的并不是小乙要抱‘小兔’姑娘，而是桌上放的那个布兔子娃娃，小乙打过招呼，顺手就去拿那布兔子，结果叫小姑娘给哏斥了。
“我非就拿了玩儿呢！”
“我叫蒋哥哥和小橹打你咯！”
“小器…不给玩儿就不给玩儿。”
珑儿见他俩打架，拿出个布偶来说道：
“小乙，我有布老虎，你玩儿不？”
“嘿嘿，这个也成…对了，珑儿，算学的功课先给我抄抄，要不先生待会儿该打我手板儿了。”
“哦，算学的是吧。”
“笨蛋狗熊，就会抄功课，略略略！”黄小兔见他这德行，不禁冲小子吐了吐舌头。
憨子也懒得理她，赶紧坐下，拿出纸叶子和笔墨开始大抄特抄，那专心致志的模样，不仔细看的话，还真以为他是个好学生了。
这会儿，珑儿趴在憨子旁边，忽然有些犹疑的问道：
“小乙，你老实说，要是我不让你抄我功课了，你还喜不喜欢我了？还跟不跟我玩儿了…”
憨子闻听，想都没想就开口道：“喜欢啊，你给不给我抄，我都喜欢你啊，不过，我要抄不着的话…教算学的华先生，就得天天逮着我打了。”
丫头闻听他这么说了，只捧着小脸呆呆的望着他，却没说话：“…”
可只听憨子又道：“小祖宗最好。”
“嗯…”
“回头我还请你吃好吃的。”
“嗯…这个多简单，你自己还算不出来…”
憨子着急掰扯道：
“才不简单呢！什么鸡兔子、兔子鸡的，神经病了把鸡跟兔子关一笼儿里！要数还不好好数，你把笼子打开，一只兔子、一只鸡的拎出来数不就好啦，什么两条腿儿的、四条腿儿的弄那么复杂，简直神经！”
“噗…”珑儿听他这般没头脑的胡搅蛮缠，简直逗的不行，女孩却使劲忍住把笑意憋了回去，撅着小嘴就是不轻易借小子抄功课。
憨子又求饶道：“借我抄抄么，珑儿最好了，天下第一聪明不说，还心地善良。”
“那你得答应我回头抄完，要跟我着我学会这算法！”
憨子有些不情愿：“呃…”
“答不答应？”
憨子无奈投降道：“唉，好吧…”
不多时，憨子学会了那算法，算学的功课完美收官，简直乐得不行，正拿毛笔沾着茶水在桌上画着大王八的当口，墨岚、小舞打着呵欠溜达了进来，见到小乙便是‘算学功课借我抄抄’这句。
小乙风光的拿出自己的功课显摆起来，三小子趴在桌上就开始‘造范翻模’誊写起了功课，他们正在坏笑，便有一高一矮两个小哥跑进堂里来，见着小乙就叫道：
“快些、快些，今儿个起晚了，算学的、算学的！”
“蒋奕、干橹，你们来啦，快来快来，再有半刻咱们斋长就收功课了。”
憨子正招呼他俩过来共享‘大餐’，那黄小兔却突然站起来叫道：
“蒋哥哥、小橹，你们不许抄他的！！没出息！！”
“得，抄你的还不行。”蒋奕挠头道。
“这还差不多…”黄玉欣瘪嘴笑着，拿出自己的算学功课，递给了干橹、蒋奕。
“妻管严。”小乙瞅着这幕，不禁念叨着。
蒋奕闻听，只是瞧了眼珑儿，回头朝憨子吐了吐舌头，说道：
“哼，你也是早晚的。”便笑着去抄功课了。
待到开堂授课前，珑儿收完了星衣的最后一页功课，便圆满的完成了职责，回头望去时，堂里小子们大都七歪八斜的倒在桌上，仿若刚过了场大劫。
唯有个叫雒八宝的小子，此刻乃是精神头十足，且眯着眼瞅着玉珑儿，倒叫小丫头后脊梁背发凉，赶紧跑去找先生了。
一日匆匆而过，跟学院里也没出什么大岔子，这便是小乙最高兴的事，回家路上，他塞给珑儿两块茯苓糕，两人边吃、边看着街市两边卖乱七八糟玩意儿的摊档，憨子提了好几次给小丫头买个玩意儿，珑儿都摇了摇头，按住他乱花银子。
溜达、溜达便到了街口，珑儿要和小乙分别，憨子依依不舍的望着她的背影，看了有会儿。
回到鼎福庄，匆匆跟大家吃过晚饭，邹龙泰忽然把小乙提溜进了落梅厅里，老邹考了考他的功夫，奇怪道：
“不对啊，这练了小半年，怎么没什么长进，你老实说，你爹是不是还让你练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没有啊，我爹从小教我的都是鼎福庄的基趾功法。”
“你练给我看看，还有功法心诀说来听听。”
小乙便边说边练了一遍，龙泰捋髯听过，却没听出什么不妥来，皱眉道：
“孩子，别怪我多心，你爹当年猎杀一个祸害百姓的魔国高手，从那魔族身上弄到本烈魔功，当时我和你靖师叔就不同意他修炼这个，怕他走火入魔，可怎么劝都不成，他还偷着练，你老头儿三十来岁便两鬓斑白，你以为是他少白头啊，就是练那个烈魔功练的。结果还好，你爹没把那功传给你。”
“干爹，那我这是咋了？老是不长功力。”
“想来应该是那‘金蟾毒’的余毒未清，阻住你的经脉，才不能长进。”
“哦…”
“没事儿，亏得官大夫的药方子管用，再用这方子服两年应该就没事儿了。”
“干爹，我会不会好不了了…”
“其实，你这孩子的功力也不是一点儿没长，就是全积在头重大关下，你如今这基趾功夫真是没挑，就是不知为何被阻住了进境。”
“唉…”
“别泄气，我给你琢磨琢磨，怎么把这个余毒串走所伤的经脉，和咱们本门所练的经脉内功相互通携一下。”
“嗯、嗯、嗯，谢谢干爹。”
“等过些日子，你身子骨没大碍了，我跟你一起去星竹找你靖师叔问问，他脑子比我好，看能不能找些个法子将你身上这功法正正……练功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儿，别让你师兄、师弟看见了，知道吧？”
“嗯嗯，干爹放心，我偷猫着练。”
老邹看着他高兴，忽然问起了闲事：
“孩儿啊，听说玉家丫头最近跟你玩儿的熟稔，我还当你迷上官大夫的闺女之后，且得没精打采一阵子呢！咋想的，说给干爹听听。”
“哦，珑儿啊，我见到她，才觉出来，之前那是拿阿静当妹妹喜欢。”
“玉家老夫人调教出来的丫头，你要真能娶了她，可福气了，好事儿、好事儿，四楞子，你俩小孩儿怎么好上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就是莫名其妙的愿意往一块儿凑，她看着我也舒服，我看着她也好，说来之前也认识好久了，比认识阿静还要久。”
“成，我瞅你这里头大有文章，天也不早了，你赶紧睡，明天早上早点儿起，接着练功，争取早点儿把我这功夫学到家，到那时，咱也配得上玉家的门第，干爹亲自给你提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