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傲慢又该死的神

仔细想想，陆拾自始至终都犯了一个错误。

他太高看所谓的圣人了，以为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事实上圣人也确实无所不知，但那是在正常情况下。

现在可不是正常情况。

浩劫遮蔽天机，命数化为迷雾，即便贵为圣人，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更何况封神大事，背后有位格更高的人在站台。

封神牵扯颇大，想要彻底瞒住接引准提是不可能的，但是，无论是三清娲皇，还是鸿钧天庭，都可以选择「不告诉」接引和准提。

这样一来，至少能拖延一下二圣知晓封神浩劫的时间。

仔细想来，姜子牙得到封神榜应该和哪吒闹海有两三年的时间差，虽然现在哪吒闹海被陆拾搞没了，但是姜子牙怎么着也该得到封神榜了，封神之战应该已经彻底拉开帷幕了才对。

这个时候这两位西方教HR不去封神战场上招聘员工，却跑到这里来找陆拾，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还不知道封神的事情。

不过这也正常。

在封神当中，二圣出场的时候就已经是第六十一回了，整篇封神才一百回，由此可见这两位登场有多晚。

毕竟所谓的封神本质上就是一场招聘大会，天庭这个大公司初创，各大岗位人才匮乏，但是阐教和截教这两个大学的人才都想成仙，不想成神，所以昊天上帝这个董事长跑去找了上头的鸿钧老校长哭诉，求来了封神榜这么一份招聘启事。

具体的规则就是大家打一场，谁死谁上榜，赢的成仙，输的封神。

整个封神根本就是道门三教和天庭的内部play，压根没有西方教的事，是这两个一穷二白的家伙闻着味了，知道这里边有好处，所以才会主动掺和一手。

现在他们没去参与封神，肯定是还不知道封神这件事，只要陆拾把封神的事情告诉他们，这两位应该就不会赖在陈塘关不走了……吧？

陆拾也不清楚，不过他觉得自己这么个小角色，和未来能够支撑起整个西方极乐世界的佛陀、菩萨、罗汉什么的比起来，差得太多了。

两位圣人只要会权衡利弊，就知道该怎么选。

唯一的问题就是，祸水东引这招太损了，容易得罪阐截二教和天庭，不过……

死道友不死贫道，干了！

反正阐教已经得罪了，天庭那边估计也差不多，自己截留信仰的事情早晚要被追究，到时候也是要翻脸的，早晚都一样。

至于截教……通天老爷应该不会在乎这点小事。

陆拾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将封神之事一股脑地告知了两位圣人。

——

“大麻烦啊……”龙族陆拾一只手端着下巴，一只手拍了拍封神陆拾的肩膀，“大哥你没救了。”

“没救了。”李帆陆拾拍了拍封神陆拾另一边的肩膀。

“没救了。”赛博朋克陆拾拍了拍封神陆拾的后背。

“没救了。”鬼灭陆拾抬了抬手，找不到落手的地方了，于是又缩了回去。

封神陆拾把其他几人的手都甩开：“你们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赶紧想想办法啊！”

“能有什么办法？”龙族陆拾耸耸肩，“西方二释，阐截二教，还有一个天庭，你这是已经把能招惹的不能招惹的都招惹了一个遍，放弃吧，后土娘娘来了也救不了你，顶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哥几个会记住你的，以后聚会的时候帮你上柱香。”李帆陆拾的右手从眉心和胸口划过，摆出「阿门」的姿势。

这两个家伙真不够仗义，龙族陆拾揉揉太阳穴，看向另外一边的赛博朋克陆拾和鬼灭陆拾。

鬼灭陆拾耸肩：“老大你知道我的，我除了玩刀还行，其他的一窍不通啊，能用刀砍的东西我都不会动脑子的。”

封神陆拾眉毛一挑：“那用刀砍不断的？”

“换把刀砍！”鬼灭陆拾竖起大拇指。

封神陆拾：“……”

赛博朋克陆拾倒是提出了一个想法：“西方二释阐截二教还有天庭都得罪了的话，那你就只有两位大佬的腿能抱了，不过大老爷的大腿和元始穿在一条裤子里，想投靠他恐怕不太现实，剩下的那一位倒是可以试一试。”

“女娲娘娘……也不是不行。”封神陆拾端着下巴想了想，总觉得有些不妥。

倒不是觉得女娲娘娘打不过西方二释，主要是自己这么一个小角色，能让女娲娘娘帮忙出头吗？

封神陆拾没什么信心。

封神陆拾陷入了沉思，龙族陆拾扭头看向一边的角落：“喂，新人，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陆拾想了想，“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是不想靠别人的，毕竟求人不如求己，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跑，就算是女娲娘娘，也不可能一直帮忙的吧。”

“靠自己？”李帆陆拾摇摇头，“太难了，这简直是地狱副本，我甚至感觉这有可能是天道这老家伙给安排的劫，阐截二教和天庭还好说，重点是西方二释，靠自己要怎么样才能从两位圣人的觊觎中脱身？这简直无解。”

“不，有解，而且是最优解，说不定能一口气解决目前的所有麻烦。”新人陆拾认真看着封神陆拾，缓缓说道，“反正已经都得罪了，那干脆得罪的更彻底一点，比如……直接掀桌子之类的。”

“掀桌……你疯了？”其余几个陆拾都看向新人陆拾，赛博朋克陆拾皱眉，“跟圣人掀桌子，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鬼灭陆拾也一个劲地摇头：“我本来以为这次的新人只是个穷的，没想到是个疯的。”

“话说精神疾病应该不会共享吧？我可不想变成疯子。”李帆陆拾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只有封神陆拾一脸严肃地看着新人。

“怎么个掀桌法？”

“很简单。”新人陆拾笑了，“你之所以对付不了那些人，是因为他们是规则的受益者，他们是强权的一方，想要逆转如今的形势，就要让他们来适应你制定的规则。”

“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一直无欲无求，不然干嘛要修行？修行本身就是一种诉求。”

“普通修行者需要纳天地灵气，天庭需要收集民间信仰，也需要人才来填补空缺的岗位，圣人门下弟子求超脱自在，教派需要传承延续，西方二释的目标更直接，就是你这个人。”

新人陆拾慢条斯理地帮封神陆拾理清了形势，他的眼睛似乎是在发光，并不是黄金瞳的金光，而是一种内敛的神光。

“有一个办法，能够将这些人需求的东西全部截断，只要你能做到，就相当于拿捏住了天下所有仙神圣人的命门。”

其余的陆拾听的热血上涌，龙族陆拾直接开口问道：“什么办法？”

新人陆拾伸出手，其余几位陆拾对视一眼。

虽然已经共享过一次记忆，但是几位陆拾还是将手伸了过去，搭在了新人陆拾手上。

于是，四个大字出现在了所有陆拾的脑海中。

「绝地天通」！

——

绝地天通。

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其中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光是用来封天绝地的大阵就是一个大问题，还需要寻找一种能够不借助仙神就能一直维持大阵运转的能源。

光是这两条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别说建设大阵还需要时刻提防天道，还要防备着天庭和六大圣人，甚至连道祖都有可能插手。

其中阻力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而且对于封神陆拾来说，这算是一条玉石俱焚的绝路。

毕竟他是龙族。

如果绝地天通了，那龙族的生存环境势必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陆拾并不打算走这条路。

但他也没有完全否决掉这个方案，而是准备暂时保留下来，作为备选。

——

绝地天通的法子，用好了绝对是大杀器。

新人陆拾自篝火之地返回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发呆。

他所处的环境是一处漆黑的山洞，四周透不进一点光，木制的床板并不牢固，伴随着陆拾的翻身还有吱呀吱呀地响声。

感受着体内匮乏的力量，陆拾叹了口气。

果然，这个世界的规则同样没有给「人」留下太多机会，虽然说因为有超凡的存在，让陆拾能够动用一部分力量，但是只靠这点力量，并没有办法让他解决现在人类所面临的困境。

相比起来，或许还是龙族陆拾、李帆陆拾还有赛博朋克陆拾的知识，能帮上他的忙。

陆拾从床上爬起来，将被褥收拾好，然后离开了阴暗的山洞。

外面的环境要明亮很多，但也只是挂在墙壁的火把散发着昏暗的光，人们在昏黄的火光中来来往往，却并没有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

这是这个世界的「人类」的日常。

“呦，陆拾，你醒了。”名为伊旺的男人冲陆拾打了个招呼，“等会记得去换班，今天的巡逻轮到你了。”

“好的。”陆拾点头，问了一句，“里克呢？”

“去「远征」了，带着亚雷和卡里姆一起。”

“是吗……”

陆拾没有再问。

去食堂领了一份食物——说是食物，其实只不过是被碾碎煮成糊糊的，类似马铃薯一样的植物，这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最容易获取到的，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至少不会有人因为挖掘这东西而死。

虽然并不好吃。

吃过东西之后，陆拾去洞口找伊旺换班。

伊旺是个啰嗦的男人，尤其是在有了女儿之后，他就越发啰嗦起来，几乎能够和身边的每一个人炫耀他女儿，陆拾静静听他讲述那个才四五岁的，名为「侬娜」的小女孩。

他记得那个女孩有一双很像伊旺的蓝色眼睛，头发却不像伊旺的黑色，而是和她母亲玛露妲一样是蓝色的。

那是一个湛蓝色的，像是天空一样的女孩。

当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天空。

在伊旺离开之后，陆拾没有一直待在山洞的洞口，而是提着长矛，走出了山洞——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其他种族发现，从而殃及山洞当中的所有幸存者，而且更重要的是，山洞外的环境并不适合人类生存。

但这不重要。

陆拾有信心不被其他种族发现，也有足够的能力抵抗恶劣的环境。

他推开木门，离开了山洞，站在了没有遮掩的天空下——并非是蓝色的天空，而是一片混沌的红色。

大块大块的，如雪一样的「灰」落下，绕着陆拾的身体落在地上。

陆拾想起来这个世界的传说。

——「太阳」这种东西，以前似乎是存在的。

传说是这么讲的：白色的火焰发出闪耀的光芒，天空则是清澄无比的蔚蓝。

据说诸神与其创造物所掀起的「大战」，使得大地化为焦土，灰烬遮蔽了苍穹。

灰烬冲击到天上流动的星辰之力——精灵回廊，发出了光芒，将天空染成红色。

而那样的红色，覆盖了仍然持续着互相残杀的每一块土地。

或者说……

那是这个星球本身发出的悲鸣与流出的鲜血……

血色的天空上，只有蓝色的灰飘然落下。

陆拾平静地仰望混浊的红色天空。

而散发出蓝光的「黑灰」也如雪一般降落在荒野之上。

陆拾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脑海中浮现出「知识」。

据说那个蓝光是人类本来无法看见的精灵光辉。

天空之所以看起来像染成了红色，是因为偏光还是什么的关系，原本精灵应该是苍白色云云……

至于没有精灵回廊连接神经的人类，为什么也能看见呢……听说那是因为与灰烬碰撞后毁坏的精灵，在死前所发出的最后光辉。

——「灵骸」。

对包含人类在内的绝大多数生物来说，是致死的剧毒。

裸露的躯体一旦触碰到，皮肤会被烧焦。

入眼便会失明。

误食的话会造成内脏溶化。

明明闪耀着蓝色光辉，却被称为「黑灰」，因为那东西就等于「死亡」。

只是对于活在这样的世界的生命，死亡或许是一种慈悲也说不定……

陆拾伸出手，接住了一枚从天而降的黑灰，静静感受着掌心中的灼烧。

神啊……真是一群傲慢又该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