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下深圳

深圳，这座在改革开放浪潮中迅速崛起的城市，成为了无数年轻人追逐梦想的地方。1999年的深秋，十月的风已带上了几分凉意，高晓强背着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南下的列车，车轮缓缓启动，他回头望去，母亲那瘦小的身影在站台上逐渐模糊。

高晓强倚靠在车窗旁，窗外的景色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低矮的山丘、广袤的田野、错落有致的农舍，一一从眼前掠过，他的思绪又飘回到几天前与李向阳通电话的那一幕。

听完高晓强在天成律所的遭遇，李向阳安慰道：“这种律所不值得咱为他卖命，还是早点辞了好。”

“晓强，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高晓强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已经从律所辞职了。想出去闯一闯，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在深圳怎么样？深圳真有大家说的那么好吗？”

“说实话，深圳这地方，挺适合有梦想的年轻人。”李向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松，“虽然我刚来的时候也碰了不少壁，但这里的机会真的多，只要你肯努力，总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高晓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听你这么说，我更想去看看了。

“那就来吧，来了深圳，咱们兄弟俩一起打拼。”

“那......找到工作之前，能在你那儿暂住几天吗？”高晓强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问道。

“当然可以，找到工作之前，你就安心住我这儿，我们也正好叙叙旧。”李向阳爽快地答应了高晓强的请求。

“你什么时候过来？到时我去火车站接你。”

李向阳的热情让高晓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李向阳还是以前的李向阳，一点没变。

李向阳与高晓强，都是江南大学98届毕业生，一个学金融，一个学法律。两人楼上楼下住同一栋宿舍，都喜欢打羽毛球，两人关系一直不错。李向阳毕业后，在江南市一直没找到像样的工作，眼看着周围不少人去了深圳、广州，他终于下定决心南下深圳。在人才市场转悠了快一个月，终于在鹏城银行莲花支行找到一份对公客户经理的工作。

从江南市到SZ市火车要走十几个小时，高晓强在火车上迷迷糊糊熬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七点，列车徐徐地开进了深圳火车站。

下了车，高晓强拖着行李箱，裹在人流里缓缓挪动。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驮着大包小包往外挤，这种场景让高晓强顿感自己渺小得好似宇宙中的一粒尘埃，这么多人都在为生活打拼，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此刻前途未卜，高晓强心中有一种背井离乡的孤独感。

出了站口，高晓强四处张望搜寻着李向阳的身影。终于，他看到李向阳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李向阳，身高约176cm，文质彬彬，长得一表人才，白色衬衫深色西裤，黑色皮鞋，一副职场精英的穿着打扮。李向阳顺手接过高晓强手上的包，领着高晓强往外走。街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这座城市的活力和繁华让高晓强目不暇接，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李向阳招手拦了一辆的士，带着高晓强来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是一个简单的公寓，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里面布置得井井有条。

“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工作的事情慢慢来，不着急。”李向阳的话让高晓强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李向阳给高晓强倒了一杯水，丢给他一张当天的深圳特区报，上面有一整版的招聘广告。李向阳指着广告说，你今天刚到先休息，明天自己上罗湖人才市场先找找工作。这是深圳特区报，每天都会登罗湖人才市场的企业招聘广告，你先仔细研究一下。

“我请了两个小时假，这会儿还要去上班，晚上回来为你接风。冰箱里有速冻水饺，中午你就随便对付一下。”

晚上，李向阳为高晓强接风洗尘，两人在一家小餐馆里找了个角落坐下。餐馆的灯光昏黄而温馨，两人点了几道家常菜，边吃边聊。

两人虽然专业不同，但因为共同的爱好——羽毛球，高晓强和李向阳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们的友谊就是在那些挥汗如雨的训练和比赛中慢慢建立起来的。

李向阳打开了一瓶啤酒，递给高晓强，笑着问道：“还记得我们当年在大学一起打球的日子吗？”两人相视而笑，当年江南大学羽毛球社团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李向阳笑着说道：“对了，还记得那次社团比赛，我们俩搭档男双，连续几个周末都在体育馆加练吗？结果比赛前一天，我们俩都累得腰酸背痛，连走路都费劲。”

高晓强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忘记，那次比赛我们可是拼了老命，一路过关斩将，最后居然拿了冠军。我还记得你那个精彩的扣杀，直接锁定了胜局。”

李向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那一球，我练了无数次，就是为了那一刻。”

高晓强感慨地说，“那时候的我们，真是无所畏惧。”

“现在想想，那些日子真是简单又快乐。”李向阳举起酒杯：“为了深圳的新生活，为了我们的未来，干杯！”

第二天上午，李向阳一早就去上班了，剩下高晓强独自在宿舍，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是孙俊，哪位？”

“您好，孙律师，我是高晓强，李浩律师介绍我来深圳联系您。”高晓强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他紧握手机的手微微冒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孙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回忆和审视：“哦，高晓强？好像记得李浩提起过。你来深圳了？”

“是的，孙律师，我已经到了。请问贵所是否还需要实习律师？”高晓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信。

孙俊冷冷地说：“李浩已经和我说过了。你下午两点来我办公室吧，我们见面再谈。”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在高晓强耳边回响，他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孙俊的语气比他预想的还要冷。

李浩与孙俊都是中国政法大学法律专业毕业，同学加室友，那关系自然非同一般。根据李浩告诉高晓强的说法，当年孙俊整天在宿舍打游戏，不好好学习，三年级期末考试，有一门挂科了，眼看着补考再不及格，就拿不到学位证。幸好李浩仗义，没少帮他复习，最后终于考过了。为这，孙俊欠李浩一个人情，承诺将来李浩一旦有什么需要，他一定帮忙。

前不久，孙俊接到过李浩的一个电话。当时他正埋首于一堆文件之中，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孙俊，是我，李浩。”电话那头，李浩的声音带着一丝严肃。

孙俊的眉毛微微挑起，他没想到李浩会突然来电话。“李浩？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他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我有带一个实习律师，叫高晓强，他在江南的律所遇到了点麻烦，我想请你在深圳帮他找个实习律师的工作机会。”李浩直截了当地说，没有绕弯子。

孙俊的眉头微微皱起，“李浩，你知道这律所又不是我开的，哪能随便招人。”孙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拒绝。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这个年轻人真的不错，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李浩的语气中软中带硬。

孙俊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李浩很少求人，这次一定是真的看重这个学生。他想起了大学时李浩帮他复习考试的情景，那个人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考虑一下。”

冠杰律所有两位孙律师，大家都习惯称呼律所的创始合伙人孙冠杰为孙总，称呼孙俊为“小孙律师”。但现在所里年轻的律师见了孙俊都恭敬称呼他一声“俊哥”，只有上了年纪的律师才称呼他为“小孙律师”。“俊哥”的称呼另有原因，孙俊大学一毕业，就追随叔叔孙冠杰来到了冠杰律师事务所工作。所以在律所，也只有与孙冠杰一起创业的两位合伙人，董大成和陈芳才有资格称呼他为“小孙律师”，其他人则称呼他为“俊哥”。

下午两点，高晓强来到了孙俊办公室的门口，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缓缓推开了门。眼前的孙俊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发型整齐一丝不乱，一身深色高档名牌西装。孙俊并没有抬头，他正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坐吧。”

高晓强小心翼翼地坐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孙俊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吸引，那金色的光芒在灯光下闪耀。

“你在李浩那里干的好好的，怎么想到来深圳了？”孙俊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神锐利，像是要看穿高晓强的内心。

高晓强顿时感到一阵压力，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在原来的律所受到了一些不公正待遇，我选择了离开，来深圳发展。”

孙俊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不公正待遇？这年头，谁还没受过点委屈？你师父李浩很少开口求人，既然他推荐了你，我会考虑给你一个机会。不过，我这里不养闲人，你要想留下，就得拿出真本事。”

高晓强紧抿着唇，脸胀得通红，孙俊的话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高晓强将那一丝不快藏在了心里，紧握拳头的双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孙俊摆了摆手，似乎对高晓强的回答并不满意：“行了，别光说不练。明天开始，你就跟着刘顺，他会告诉你怎么做。记住，这里不是江南，你最好尽快适应。”

高晓强点了点头，站起身，向孙俊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轻轻地关上了门。他站在走廊上，深吸了一口气，深圳的空气带着一股咸咸的海风味道，他知道，这里将是他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