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粒蜉蝣见青天-4
响亮的巴掌声让所有人愣在原地。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儒雅随和的中年人会突然动手。
被打翻在地的田中小泉脸上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刚刚飘飘然的膨胀感突然消失。
他突然想清楚面前的人是谁。
新潮‘虎猛’，曾经指着文部省官员大骂，说日本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人自杀率会再往下降一层。
这样一个猛人自己刚刚在干嘛？
自以为是的能跟对方平辈论交，还点评他要看的稿子。
被对方打了一巴掌田中小泉完全不敢吭气，他站起来甚至还要点头哈腰的更对方道歉。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小野太郎捏着白色的稿纸蹙眉，他平时也不是这样一个冲动易怒的人。
但是对方一是不懂装懂讽刺别人的稿子，二则是将自己看好的文章说的一无是处。
小野太郎在文学界摸爬滚打几十年，他大老远跑到这里被人说他看中的东西是一坨臭狗屎。
这不是指着他的饭碗说他没眼光，不配吃这碗饭么。
这也就是近些年脾气收敛了点，早些年非让他再尝尝文化人的铁拳。
被小野太郎掐着脖子要去向一个年轻人道歉，田中小泉面目涨红。
他在山梨县也算有点身份地位，现在要他向一个高中生道歉...
“不用了。”
龙川彻表情淡淡，从始至终除了小野太郎打对方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被说稿子不行的好像不是他，对小野太郎的道歉也无动于衷。
“固执己见是他的愚蠢，我对愚蠢者的歉意没什么兴趣。”龙川彻语气平静将目光转向羞愧的对方。
田中小泉真的看不出《雪国》的好坏么？
其实未必，能写出畅销小说的人不是傻子。
他只是固执的认为龙川彻这样一个年轻人写不出好文章，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偏见去看龙川彻。
他曾为了一个纯文学创作的作者名头奔走多年，实在无法相信面前的龙川彻会写出真正的文学作品。
自己要道歉，但是龙川彻根本不要，甚至对方从开始到现在根本没有正眼瞧过自己。
田中小泉咬牙深深看了眼龙川彻然后转身离开。
来时趾高气昂，走的时候灰溜溜的。
武田太太看着这一幕满意的笑了笑。
这人死缠烂打太不要脸，不过她一个女人又不能真对对方做什么。
现在因为龙川彻对方挨了一巴掌她也算出了口恶气了。
“傻笑什么？”
龙川彻路过武田太太的时候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本来还有些开心的武田太太脸色又不好看了。
山中湖村的小家离送走了两个无礼的客人，迎来了新潮社的编辑。
小野太郎走进庭院的时候先是对龙川彻他们躬了躬身子，对突然到访的唐突表示抱歉。
谦逊有礼的样子跟刚刚动手打人的表情完全两回事。
“没关系，您愿意大老远前来看我们家阿彻的稿子，是我们应该感谢您。”
不知道为什么。
被龙川彻说傻笑的武田太太突然承担了接待客人的重任。
她十分得体的将小野太郎请进院子，对对方的到访表示十分欢迎。
接待小野太郎本来应该是龙川彻的事情，但是现在对方明显比龙川彻更积极。
“喂，你在搞什么鬼，你不会也想在编辑面前说我坏话吧？我先提醒你一句，他很看好我的稿子，你要是在他面前乱说话的话，当心他大耳光呼你。”
龙川彻站在武田太太身边，压低嗓音嘀咕道。
他签新潮社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他可不想武田太太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搅风搅雨。
女人白了他一眼，然后哼哼着说：“新潮社的主编，可是能跟文部省大臣直接对话的人物，我现在跟他打好关系，未来小茜在东京也能多条后路。”
龙川彻砸了砸嘴，这女人还真是不遗余力的为她女儿着想。
“喂，龙川彻，你真能当作家了？”
那边武田太太热情的招待着客人，武田茜又从旁边凑了上来。
刚刚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野太郎是因为田中小泉说稿子不好而发怒，小脑子转的飞快的武田茜立马凑到龙川彻身边。
“是啊，你害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陪你练字而已。”武田茜撇了撇嘴，比起打赌输了，她更在乎另外一件事情。
“那.....你的小说能赚多少钱？”
武田茜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龙川彻吃自己家的用自己家的，他赚的钱岂不也是自己家的？
想着刚刚田中小泉说的稿费，武田茜眼睛金灿灿的亮了起来。
“这个嘛....”龙川彻捏了捏下巴。
“你说夺少？？？”
壁炉桌燃烧的安静室内，武田茜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小野太郎。
“九...九十万....”小野太郎顶着女孩嫌弃的目光，有些尴尬的说道。
在日本，给杂志或者报纸写连载，稿费不是按照每千字计算，而是一张稿纸多少钱。
龙川彻使用的那种就是正规的书写稿纸，一行二十个字，算上标点符号一张大约四百字。
普通出版社大约两三千円一张稿纸，而新潮社高一点，在四千到五千之间。
按龙川彻的说法，他的雪国在八万字左右，也就是..
“九十万円？这也太少了吧。”
武田茜嘟起了嘴，类比刚刚田中小泉说他一本书赚了大几千万，龙川彻这点稿费简直没眼看。
“新潮社的月刊稿费按照稿纸计算，跟田中小泉那种出版书抽取版费的形式不同，对于白纸新人作家这个价格已经算是最高的了。”被面前的女高中生嫌弃，小野太郎也有些尴尬。
从进门到现在，对方一直招待的很好，但是自己现在带来的签约条款对方好像不太满意啊。
“唉，没劲。”
武田茜拍了拍龙川彻的肩膀起身上楼，发财美梦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破灭了，女孩心里想着龙川彻这个杂鱼果然靠不住就噔噔噔的跑上楼了。
“小野先生您别介意。”自家女儿算是掉钱眼里了，武田太太有些歉意的躬了躬身子。
传统文学的重要之处从来都不是赚钱，它从开始就是作为文化传承的载体存在，对社会有着极高的影响力。
“这个稿费之前登刊的费用。”想着这个稿费对于《雪国》来说确实太少了，小野太郎有些劝慰似得说道：“只要受欢迎程度高，新潮社也会给作品出单行本的。”
武田太太点点头，正准备喊龙川彻签约。
“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龙川彻撑着脸，向武田太太眨了眨眼睛。
本来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但是面前的美妇人突然眨巴眼睛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