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许文跟何琳一样，依旧期望能见到组织者。琳达透露出了一些消息——这将会是一年一度的活动——他渴望参与其中。他能够想象自己居住在这个美丽的小镇里。跟某人成婚。孙佳在他脑海里短暂地闪现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在后院烧烤、一群不知姓名但可爱至极的孩子围绕着他的幻想画面。有人曾经跟他讲过混血孩子最为可爱，自那以后他就一直惦记着这事。他不确定这是否使他成了种族主义者。但他坚信自己会是个出色的父亲，称职的丈夫。而且他再也不必挨家挨户地去推销了。

田峰最先忍受不住了。他冲了出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凉爽的空气，心中满是感激。他告诉自己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种经历。一项研究。他会把这所有的经历都写进他的作品当中。他头晕目眩，一位年长的女士轻轻地把他领进了下一个房间。那里提供冷水淋浴和热水淋浴。有豪华的食物拼盘。有盐浴搓澡。还有按摩服务。王克始终呆在沙发上。吴昕一直待在泳池里，直到其他人都走光了。当她穿过姜小雨留下的一团香水味走向淋浴间时，她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清洗身体但不使用任何产品。拒绝按摩——这么多年她都没被人触碰过，她担心自己可能会失控或者哭出来——还有随之而来的香薰精油。她喷了除臭剂是没有味道的。当她独自一人穿着浴袍坐在一旁时，她暗自偷笑起来。她要在各个方面都做到不引人注目。

最后，十二名参赛者接受了按摩。他们戴着串珠面具，所以看不到为他们按摩的年长女士一直在默默地流泪。她希望另外两人也能让她表达这份善意。这是她能够给予他们的唯一的东西，是对他们即将要做之事最后的感恩礼物。“我靠！”搞恶作剧的女孩说道，精准地总结了公交车在巨大的铁艺大门前停下来时他们所有人的感受。最后几缕日光几乎水平地穿过树林，让整个场景充满了浓郁的绿色。

大门上方，一块褪色剥落的牌子写着“欢迎来到圣蒂庄园”。每个字周围都有曾经装灯泡的生锈圆环，暗红色的痕迹像眼泪一样流淌下来。但这块旧牌子和大门一点都不协调。牌子是那种俗丽的游乐园风格，已经腐朽，而大门本身感觉更古老但保养得不错。卷曲的金属制品上有一些符号，一种图案。吴昕几乎能够明白，但又几乎不能——不行。她的目光从大门的尖顶移开，无法聚焦在那里的东西上。就好像它们想要看向任何其他的地方。

不过，她累了。每个人都挤在窗户旁边，试图穿透环绕着他们的茂密树林。在绿色之中几乎看不到的是一个十英尺高的由金属电缆制成的围栏，顶部还有带刺的铁丝网。它大声呼喊着“禁止入内”。但这并没有困扰吴昕，她松了一口气。游戏不在里面。毫无疑问会有建筑物，但她不必藏在里面。她的恐惧——不是她最为害怕的，因为在她的家庭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她已经没有最害怕的东西了——是他们会在一所房子里。

房子？这不一样。她自我安慰道：“会没事的。自己能够应对这个。”

她必须能。

琳达背对着庄园。她不看窗外。“我们直接去你们的营地。请记住，它只在日落到日出期间使用。没有空闲的地方，没有暂停。如果太阳升起，游戏就开始。”

“我们今晚能进庄园吗？去探索一下？”李娜问道。“你们会记得你们都签署的那份广泛的责任豁免书。这个庄园已经废弃了几十年了。有些建筑不安全。走道有缺口，混凝土不平整。如果光线不足，有很多地方会绊倒摔跤。它肯定不符合残疾人法的要求。”她的笑容甜得让人难受。李娜身体紧绷起来。吴昕因为这种虚假的关心而感到不安地抽动了一下。她怀疑李娜是这里身体最强健的人，但李娜却退缩了，没有多说什么。

琳达用力地拍了一下手。“此外，没有人会有优势。你们都会同时开始。你们要互相监督，确保没有人在晚上偷偷溜走。”她眨了眨眼。“多么刺激的冒险啊！”

“那我们走吧！”齐飞说。

公交车司机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太阳还没落山。”

“不，就现在——”

“太阳不落山我是不会打开大门的。”“没关系，”孙明浩说，试图缓和公交车司机坚决回应后留下的奇怪紧张气氛。“你能给我们讲讲这个庄园吗？”

吴昕向后靠去，不再听琳达欢快地讲述上个世纪中叶运营了几十年的家庭娱乐主题庄园。琳达不会给他们任何有用的细节。这一点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在他们还能看清、可能获得某种优势的时候，把他们拦在庄园外面。

李娜滑进吴昕旁边的座位。她指着窗外。“那是个人，对吧？”吴昕原本以为是块石头的东西实际上是一座雕像。有一点像头，最基本的人形。而且，在底座上，一只完美的被截断的白色手，指向他们来的方向。吴昕朝它点了点头。

“嗯，这一点都不可怕。”李娜坐回去。“在一个摇摇欲坠、可能很危险的旧主题庄园里呆一周。这仍然不是我度过的最糟糕的暑假。”

“我也不是。”吴昕小声说道。“你看到另一个李娜和齐飞那么亲近了吗？你觉得人们会结成联盟吗？”

瞥一眼就发现漂亮的李娜坐得离肌肉先生太近了。吴昕耸了耸肩。“只有一个赢家。合作有什么用？”

李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错。所以如果我在里面需要帮助……”

吴昕又耸了耸肩。

“很公平。但是……”李娜把手放在心口，表情夸张地变得十分认真。“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保证，等你出局的时候我会为你感到非常难过的。”

吴昕哼了一声笑了。李娜满意了，半眯着眼睛看着太阳终于落山，司机下车去打开大门。铰链发出吱吱声，这是这个夏日沉重的夜晚里唯一的声音。公园的其他地方看起来饱经风霜，但围栏保养得很好，不过它又和明显更古老的大门不搭。“在游戏里各顾各的”李娜小声说。“但是你看。我知道我多疑，可我还是觉得他们给我们下了药。要是再发生那种事，我会支持你的。你会支持我吗？”

吴昕点点头。这是个容易许下的承诺。她没想到会违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