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健康第一,其他靠后
我们不得不承认,健康才是愉快心情的最强援手,而充裕的金钱在愉悦心情的主场中只配坐冷板凳。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在一些底层劳动者的脸上常常看到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脸,富贵者脸上却布满乌云。因此,我们应该着重于获得和保持身体健康——愉快的心情就是从健康的身体里长出的花朵。众所周知,一切纵欲放荡的行为、令人不快和剧烈的情绪动荡,以及长时间高强度的精神紧张,都将对我们的身体健康造成严重伤害。为了保证身体健康,我们每天至少要在户外进行两个小时的身体运动;勤洗冷水浴,饮食要有节制。锻炼身体是保持健康体魄最有效的方法,如果身体是一台机器,那么不论是身体整体还是身体的各个组成部分,都需要动起来,身体才能保持良好的运行状态。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生命在于运动,生命的本质在于运动。”身体组织的内部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不停运转;心脏在不分昼夜地收缩、扩张,它每跳动28次,就把身体的全部血液沿着身体的大、小血脉传送一遍;肺部就像一台蒸汽机,一刻不停地换气;大肠则像虫子一样地蠕动不已;体腺在不停地吸收和排泄中维持身体的机能消耗;大脑在脉搏跳动和肺部呼吸中不停地运转,指挥着这台复杂的机器。人体内部这种永不停息的运动对人体外部的运动提出了客观的要求,那些缺乏运动的人,他们的体内和体外运动状况极不协调,这无疑对他们的身体健康造成了重大的伤害。上述身体内外之间的不协调就类似于:某种情绪使我们的内在沸腾激动起来,但却不得不竭力压制这种情绪从我们外表流露出来。自然界中,即使树木的健康生长,也需要风帮助其进行运动。“一项运动的速度越快,那这一运动就越称其为运动”——这句话以最简洁的拉丁文表示,就是“Omnis motusguocelerior,eomagismotus”——这一规则可以适用于这里。
强健有力的身体带给我们愉悦的心情,愉悦的心情帮助我们获得幸福。这一点可以从我们在健康时和在生病时对待外在事物的不同态度和对环境的感受方面截然不同的表现就一目了然。造成我们快乐或者难受的,不是眼前真实存在的事物,而是我们对这些事物的感觉和理解。这就是爱比克泰德[1]所说的“扰乱人们的不是客观事情,而是人们对客观事情的见解”。身体的健康程度决定了我们能够获得多少幸福,在健康的身体看来,一切都可以成为幸福的来源;如果我们抛弃了健康,那么健康同样会裹挟着一切外在的好处远离我们,其中甚至包括了诸如精神、情感、气质等属于我们内在主体的优点。这样看来,在人际交往中我们询问并祝愿对方身体健康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毕竟健康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追求幸福的根本。我们有理由这样认为:最愚蠢的人才会为了诸如金钱、晋升、学问、声名,甚至肉欲和其他片刻的欢娱而出卖自己的健康。健康第一,其他靠后。
从上述的讨论中我们知道,愉悦的心情对我们追求幸福至关重要,也明白健康的身体是我们保持愉悦心情的有力保障。但事实上除了健康的身体外,还有其他因素对我们保持愉悦的心情有着很大的帮助。即使是完全健康的人也会生成忧郁的气质和沮丧的心情。这些现象背后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人的最初的,因而也是不可改变的机体组织的构成,也就是一个人的感觉能力与肌肉活动、兴奋能力及机体新陈代谢能力之间构成的比例是不同的。超比例的感觉能力会导致情绪失衡,表现为周期性超常愉快或者挥之不去的忧郁。成为天才的条件就是具备超越常人的神经力量——亦即超常的感觉能力。所以,亚里士多德才会认为所有杰出、优越的人都是忧郁的,“所有那些无论是哲学、政治学、诗歌或其他艺术方面表现出色的人,看上去都是忧郁的”。西塞罗在讲述下面这句经常被人们引用的话时,他所指的肯定也是上述那段话:“亚里士多德说,所有的天才人物都是忧郁的。”我在这里对人的与生俱来的基本情绪——它因人而异——所做的考察,莎士比亚曾经异常优美地加以描述:
大自然造就了奇特的人,
一些人总是眯缝着眼睛,大声笑着,
就像看见苏格兰风笛手的鹦鹉;
也有一些人阴沉着面孔,笑不露齿,
虽然奈斯特发誓那笑话的确值得一笑。
——《威尼斯商人》
柏拉图更直接地用“郁闷”和“愉快”来形容这两种不同情感状态,不同的情感感受能力导致这两种不同情感的出现。所以,面对同一件事情,有的人痛哭流涕,有的人却捧腹大笑。一般而言,一个人对愉快情绪的感受能力越弱,那么他对不愉快情绪的感受能力也就越强,反之亦然。同一件事情有可能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同样可能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性格“郁闷”的人会对事情的“不好”的结果而感到悲伤和抑郁,同时他们对事情的“好”的结果同样不会表现出多大的高兴劲儿。反观性格乐观“愉快”的人,这种人不仅对事物的好结果深感高兴,而且也不会为不幸的结果悲伤难过。性格“郁闷”的人只会盯着十个目标中未完成的那一个,而完全忽视了已经完成的那九个,他们为这个少数生气苦恼;性格乐观“愉快”的人恰恰相反,成功实现的目标始终是他们愉悦心情的来源。
当然两种性格的人各有各的优势,就像我们找不到十全十美的事情一样。性格“郁闷”的人虽然比性格乐观“愉快”的人承担了更多他们预支或者想象出的不幸和痛苦,但他们在遭受到真正的不幸和痛苦时抗击打能力更强。这种能力是在他们一次次把事情往坏的地方想,把未来看得漆黑一片的过程中锤炼而成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时时刻刻在为不幸的事情做着准备,所以相比较于那些性格乐观“愉快”的人,他们的失算更少,栽的跟头也更少。我们想象一幅画面,一个性格“郁闷”的人,不小心得了神经系统或者消化系统的疾病,性格原因加上疾病的折磨,我们很可能看到这个人萌生自杀的念头。我们可以看到,基于性格“郁闷”的原因,生活中一些细小的不便与烦恼就可能导致这个人自杀。在某些更糟糕的情绪状况下,一个性格“郁闷”的人可能完全由于持续得不到改善的低落心情而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并不是一时冲动,没有勒住失控的生命,反而是经过冷静地思考后才决心实施自杀计划。这样的事情也并不罕见:一个受到全面监控的病人,仍然会不遗余力地利用每一个监控的空隙,迫不及待地抓住死神的镰刀把儿,来个对他们而言再简单不过的一了百了式解脱,这个过程中我们看不到恐惧、不甘、退缩和内心斗争。埃斯基罗尔[2]在《精神疾病》一书中对自杀进行了详尽地论述。当然事情永远不是绝对的,在一些情况下,即便身体健康或者心情愉悦的人也会走上自杀的道路。当痛苦和不幸步步紧逼且不可避免,它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依恋,这种状态下人们也只能选择自杀来摆脱痛苦。两种性格的人面对自杀,区别只是选择自杀所需的诱因大小不同,诱因的大小与人的“郁闷”情感成反比例,越“郁闷”,诱因越小,越可能自杀。到最后,诱因甚至可以降为零。相比之下,愉快情绪越强烈,维持这一情绪的健康状况越良好,自杀的诱因就必须越大。因此,导致自杀的原因大小不一,但构成两个极端的就是:与生俱来的忧郁和不满的心理得到了病态的加剧;天性是健康、愉快的,只是客观的原因所致。
美貌非常重要,它与健康有着某种联系,它是属于主体的好处,因此它不会直接带给我们幸福,但是它却可以通过留给他人好印象的方式间接增加我们的幸福。当然美貌不仅对女性有用,对男性同样如此。美貌可以拉近我们与他人的距离,赢得良好的开端。荷马的一些诗句可以恰如其分地概括:
神祇的神圣馈赠不容遭到蔑视,
这些馈赠只能经由神祇的赐予。
任何人都无法随心所欲地获取它们。
——《伊利亚特》
注释
[1]爱比克泰德(公元约50—公元约138):古希腊哲学家,晚期斯多葛派主要代表之一。
[2]埃斯基罗尔(1772—1840):法国早期的精神病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