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是英雄
杨威的院落内，两人相对而立。
李成仙紧了紧自己的短靴，也是从罗纳威那里买的。
杨威则好整以暇，笑着等李成仙准备完毕：“有规矩么？”
李成仙摇摇头：“我又没切磋过，按你说的来。”
“那也简单，不攻要害，不借兵刃，抬手则停，逃则算输，就这么简单。”
末了补了一句：“你那天养异士的控物法子也不能用。”
李成仙点点头。
“说实话，你若拿着弓箭，十个我也没把握，但若是拳脚，须知我家传《朝歌诀》也不只有剑法。”
李成仙笑道：“我输你不丢人，但你输我就不好说了，来吧！”
说完压低身形，摆出《龙虎锻体诀》的起手式。
杨威等了片刻，也不见李成仙近身，疑惑道：“然后呢？”
“敌不动我不动。”
“那我先动！”
说罢，杨威脚尖一碾，整个人迅速飞窜上来。
而后试探性的轰出直白的一拳，朝李成仙肩膀打去。
作为玩弓的人，李成仙本能的对“被快速近身”感到紧张，但反应还算迅速，右手已经抬起，试图拨开这一拳。
嗯？没拨动！
九郎力气果然还是比自己大，不过没关系，拳不动，我就动，下身脚跟一碾，腰拧如圆，让出一条路来。
若是有蓑衣客那夜的人在就能发现，这侧身一躲，有蓑衣客躲避使拳壮汉的几分影子。
而后李成仙顺势打出九大拳势之一“卧虎式”。
杨威见招拆招，并未抢攻，顺着李成仙的力道，硬是让其一整套打完，但每一拳都被化解。
他没练过《龙虎锻体诀》，但见李成仙练过许多次，已经熟知了那些路数，反倒是自己的拳法李成仙从不知晓，从这个角度说，这次切磋本就不公平。
一连七掌精准的拍击，李成仙每一拳都无功而返，直到最后一招。
原本应该直拳收势，被他擅自改为了自下而上，推敌人一个中门打开。
然后！黑虎掏心！
杨威向后挪移半步，险之又险的避开，秀气的眉毛挑了挑。
这什么路数？
李成仙嘿嘿一笑，不退反进，再次近身。
“游龙式！”
“立崖式！”
“击海式！”
那些平日只是对空打拳的固定招式，此时在实战中施展，逐渐开始融会贯通。
每一式都有自己的风格，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是实战时才会有的体悟。
只是不知为何，李成仙总是时不时夹杂一招“黑虎掏心”，偏偏招式之间极为圆润，根本看不出这是他夹带的“私货”。
杨威想凭借更胜一筹的力道硬抗，但很快就觉得若是使蛮力，算什么切磋...于是专心拆解招式。
越拆越是心惊。
九郎的拳法远超他此前预估，明明入境才一个月，还有一段时日在路上无暇修行，对方的拳法就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一股“拳意”。
那是将拳法融会贯通，彻底收为己用的人才能做到的。
许多人哪怕修一辈子，也不曾拥有过拳意、剑意，而对方才锻体一个月就如此通透。
好可怕的悟性！
杨威越来越艰难，李成仙却越来越顺畅，前十手被杨威镇压，十手后逐渐掌握主动，三十手后杨威已经只防不攻了。
因为李成仙融会贯通的拳法如骤雨一般落下，若不靠着力量抗衡，技巧上杨威居然有一种面对高阶修士的错觉。
他水平是不高，但见识绝不差，在流云城时，每个老师都是修行有方、独树一帜。
他见过真正的能人，也见过真正的天才。
最终，五十手的时候，杨威脚步散乱，心底叹息一声，拼着力气，硬扫开李成仙的攻势，而后暴退数米。
李成仙还想追击，杨威却抬手道：“九郎，停罢，你赢了。”
李成仙愣了愣：“我？我赢了？”
你确定？
杨威叹出一口气苦涩的浊气：“拳脚切磋，我不如你。”
李成仙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不知杨威不是拳输了。
而是心输了。
杨威没了先前的轻松心态，拿了张绸布擦了擦脖颈，然后坐回了屋檐下，兰花旁。
发呆。
自己的佩剑一直安静的斜靠着柱子旁，此时杨威看到，居然有几分厌倦。
李成仙小心避开地上的兰花，也坐在了杨威身边。
这处院子确实雅致。
秋光不过屋檐，枯叶不入门庭。
心事不出院墙，落寞不言口中。
杨威想到自己锻体十年，只觉得每一滴流下的汗水，都如此可笑。
然后就真的笑了出来。
李成仙好奇的转过头来：“怎么了？”
杨威抱着双腿，下巴撑在膝盖上，看着面前的兰花发呆：
“我从小出生流云杨家嫡系，吃穿用度修行法皆是上乘，无数名师环绕，光是可以改善资质的珍贵丹药，我就吃了四种，每一枚都价值万金。”
“无数人对我期许甚高，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理应不凡，从不希望让他们失望...”
“而后八岁锻体，至今十年还在一境...九郎，我是不是一个废物？”
难得的多愁善感，换来的却是李成仙的大巴掌。
“啪”的一声，李成仙给杨威不算宽阔的后背来了一下。
打的还挺狠。
“哪里来的这么多自怨自艾，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找你切磋了！”
杨威缓缓转过头来，少有的翻了个大白眼。
李成仙认真说道：“威郎，自从李家村那一日，你从翼噬手下救起一对母女的时候，你在我眼里就不再是庸才或者天才了。”
“是英雄。”
杨威的眼神渐渐多了一些光彩。
直到李成仙又补了一句。
“是壮士！”
杨威脸色一垮。
李成仙向后一躺，大大咧咧的枕着手臂。
“我再多句嘴，你这抱着腿的姿势有点小女儿模样了，我看着心里发毛，躺下躺下，你要是烦闷了我陪你聊聊天。”
杨威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而后也向后躺去。
良久后道：“我有个兄长，和你一样是个天才...”
“别，我不是天才，就是运气好罢了...你继续说，你兄长怎么了？欺负你？”
家长里短，儿时回忆。
院落虽高，却遮不住交心之谈。
秋风虽短，亦能吹散烦心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