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礼拜

第二天，莱斯特起了个大早。

这让赶过来上班的艾薇儿小姐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因为昨天雕像的事情中邪了。

但莱斯特只是跟艾薇儿打了个招呼，让她看好事务所后便匆匆走了出去，也没有跟她说去哪里。

来到街上，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开，阳光照过来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尽管今天是星期六，但没有一家工厂休息，远处的工厂自建成以来，烟囱中白色的烟雾便没有停止排放过，隔老远都能听见那里传来的阵阵轰鸣。

随手拦下街边一辆马车，莱斯特便上了车厢。

“十四区，北布洛利教堂。”

他今天起那么早的原因就是要去教堂参加礼拜，这个教堂正是先知之手教团的教堂之一，昨天克里夫人反复提到的就是这个教堂。

人家都把雕像给到自己了，如果不去那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尽管答应了杰森不对克里动手，但关他去教堂做礼拜什么事，他可没有不遵守约定。

马车行驶的很快，当原本平稳的马车开始颠簸后，他便知道已经到了郊区。

郊区不像城区，城区大部分地方都是石板路，这里大部分地方都是黄泥路。

马车驶过水坑便溅起一地泥星，有些路能拉些煤渣、碎石子铺路就已经很不错了。

远处传来悠长的钟声，拉起车厢窗帘往外看去，一座不大的尖顶教堂就在不远处。

教堂孤零零地立在田间，屋顶上的十字架被取了下来，看上去有些违和。

下车后，莱斯特多给了马车夫一些钱，他让马车夫在门口等他做完礼拜，要不然从这里走回去确实有点远。

走进教堂，跟其他教会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用圣水划十字的入口礼。

而且这个不大的小教堂里人还不少，估计都有好上百人了。

他来的还是有些晚，教堂长椅上都坐满了人，剩下那些没有位置的人干脆直接站在教堂后面等着礼拜的开始。

原本教堂前方摆着的十字架被撤走，一个两人高的先知之手雕像被放在了那里。

混在后排的人群中，莱斯特发现这教堂里面什么人都有。

坐在长椅前两排的人都穿着带着兜帽的红袍，他们端正地坐在长椅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迥然不同于教堂里的其他人。

倒是坐在后面几排长椅上的人就有意思了，有穿着高档羊毛外套，特地给小胡子打了蜡的老板，也有穿着工作服的工人，还有拿着锄头的农民。

而且他还注意到，站在自己旁边的好几个工人身上的工作服有些眼熟。

仔细看了下，发现就是他事务所附近纺织厂的工作服，昨天也正是因为他们厂下班，导致他没追上那个古怪的修女。

这些人裤腿上还沾着泥星，橡胶靴底沾着一层泥巴，看样子是趁天还没亮就从第九区走过来的。

不过这些工人好像健康状况不是那么好，尤其是站在莱斯特旁边年纪有些大的工人，他咳个不停，肺部就好像老式的拉风箱，每呼吸一次都会发出恐怖的低鸣。

突然，教堂的大门被缓缓关上，教堂里面也暗了下来。

原本嘈杂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他们都看向教堂前方，一身白衣的神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莱斯特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想看看这个先知之手教团到底会搞什么花样。

“神的孩子们，感谢你们参加先知之手的礼拜仪式，赞美先知。”

神父浑厚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通过教堂的回音显得有些空灵。

与其他教会的流程一样，神父简单说了几句致候词后便开始了忏悔仪式。

但或许是这个先知之手教团是小众信仰的原因，除了坐在椅子上的那些人开始忏悔之外，站在教堂后面的大部分人还在四处张望。

原本莱斯特还打算装模作样忏悔一下免得被发现，但是当他看到其他人都没有要忏悔的意思后，便也没忏悔了。

教堂里的神父和修女对这些人也没有管，只要不影响其他人礼拜，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旁边有个穿着纺织厂工服的小男孩也没在忏悔，刚好和莱斯特眼神对上了。

他是陪那个年老的工人一起来的，老工人老老实实在忏悔，他不想忏悔，也没有事情干，便主动找莱斯特攀谈起来。

“先生，我看你好像有些眼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莱斯特便小声回道：“也许我们还真见过，我在九区开了一家小商店。”

“咳咳，果然是这样，我的记性可是很好的。”小男孩有些开心，他搓了搓满是裂口的手，“你过来是干嘛的？”

莱斯特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你是来干嘛的？”

“我爷爷拉我来的，昨天这个神父过来我们工厂，说他能治好我们的肺病，叫我们今天过来参加礼拜。”不过他又补了一句，“最重要的是那个神父说，只要能来参加礼拜，就每人给十先令。”

听到后面这句话，莱斯特也是明白了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工人了，这跟村口发鸡蛋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拉人气的手段。

现在看来，坐在椅子上的人才是这个教会的信徒，其他人都是凑数的。

不过他也没有因此掉以轻心，要是这是一个劣质山寨教团的话，也不会让克里太太如此癫狂。

忏悔礼快结束，原本在台上低着头引导大家忏悔的神父也缓缓抬起头，下一步应该就是唱颂歌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那个老工人的咳嗽突然加重了，他捂着嘴巴眼球凸起，脸胀得通红，看那架势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这一声声咳嗽听起来撕心裂肺，教堂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都看着这个捂着嘴咳嗽的老头。

站在旁边的莱斯特看得很清楚，在老人捂住嘴的手指缝中，咳出了粉红色的血沫。

刚刚跟莱斯特攀谈的小男孩也慌了，连忙搀扶住他爷爷要往外面走。

莱斯特扫视了一眼教堂里静静看着这一幕的人，他们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纠结了一会之后，也不管会不会暴露了，他也冲上前扶住了老人的手臂，他的马车还在教堂门口等，应该来得及。

咳出血可不是小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看医生，要不然老人恐怕会有危险。

但站在教堂门口的修女却不为所动，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打开门让他们出去。

“你给我让开！”

男孩有些急了，握着拳头就准备打修女。

也就是在这时，站在台上的神父悠悠叹了一声：

“可怜的孩子，上来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