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猫
南离,元和三十六年,仲秋。
国都永安城一声钟鸣,敲开了仙宫五年一度的登仙路。
大选在即,仙宫要择徒了。
正是八月十五,祭月节,城河桥上,灯如繁星,关锁尽开。
火树银花月明如昼,却照不亮庭院幽幽。
“郎君,且放奴一条生路吧。”
匍匐在地的美人哽咽,凄凉哀婉。
回答她的是远去的脚步声。
雕花的门窗闭合,隔断最后一丝人声。
姜斐从梁上一跃而下,眯起眼看了看窗格外高挂的的灯笼,和静立的仆妇婢子,又跳下书桌,缓步走到内室,用如今的爪子,轻轻拍了拍染着丹蔻的手。
姜斐是一只猫,但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一觉醒来就天地变换,成了现在的模样。
陌生的屋子,陌生的人,陌生的语言,让人无言的皮囊,还有全然不同的世界。
姜斐是养过猫的,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变成一只猫,更何况在一个看起来更无序的旧时代。
这算什么?
报应?
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可毕业也才躺了小半年而已,真的不至于。
春夏轮转,转眼已过半年,度过最初的茫然无措,此时他已经渐渐适应。
有时候习惯躺平,也是一种不错的心态。
这里是南离国永安城西大街的绿柳巷,出了巷子就是繁华的西市,这处两进的房子闹中取静,算是不错的宅院。
此时,远离喧闹的内宅静的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跌坐在地的美人动了动眼珠,对着眼前的狸奴出了一会儿神,良久才扶着椅子站起来。
她没有看桌上的虎狼之药,走到榻边,移开装着针线和小衣裳小肚兜的簸箩,从箱子里取了肉干果脯,装在描着猫碟图的瓷盘里。
姜斐跳上榻,榻上有一个巴掌大的蒲团,蒲团前摆了一张矮几。
矮几的四角做成了猫爪的形状,这是特意寻人打的。上面放了他专用的猫碟图瓷盘,盘子边沿刚好到他胸口。
“今日没有鱼,吃完就走吧,以后……以后莫要再回来了。”
轻柔的声音说到最后渐渐低了下去。
姜斐动了动耳朵,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谁能想到这一座小小的宅院,也能挡了贵胄公子的仙途。
喀啦啦,锁链落地,门开了。
姜斐转头看向门口。
一个两鬓斑白的嬷嬷跨过门槛,后面四个仆妇紧跟着鱼贯而入。
都是陌生的脸,姜斐一个都没见过,估计是主宅的心腹。
来的好快。
嬷嬷表情淡漠地扫过屋内,目光在姜斐和瓷盘上停了一瞬,随后落在失魂落魄之人身上。
“杜娘子,您既然不愿自己体面,那我等便送您一程。”
说罢,嬷嬷手一挥,两个仆妇便拿着白绫气势汹汹地走来。
杜娘子脸色惨白,绝望地望着白绫,泪水模糊了视线。
几声惊呼炸开。
杜娘子抖了一下,泪水从眼眶里滑落,勉强看清了眼前混乱的场景。
嬷嬷捂着眼睛倒地惨叫,血从指缝间滴落。
一道灰白的身影蹿到博古架上,扭身跳上房梁。
博古架应声而倒,砸在两个慌乱的仆妇身上,白绫被甩在她的脚边。
咔嚓的骨裂声混着哀嚎听的人头皮发麻。
而她从小养到大,一直温和疏离的狸奴,从来没有露过爪的球球,如闪电一般撞晕了想要扶起嬷嬷的仆妇,接着呲着牙,伏下身,一步一步逼近拦在门口的最后一个仆妇。
那仆妇像是被这变故惊呆了,此刻对上琉璃似的兽瞳,惊叫一声便开门跑了出去,大声呼喊着妖怪。
疑惑,茫然,还有一丝奇异的暖流在胸腔中激荡,好像蔽日的乌云中泄出一缕天光。
这是……她的球球?
外面守着的仆妇婢子早在主宅来人的时候就被遣了出去。
姜斐合上牙口,站在门口回头盯着呆立的杜娘子。
意思太过明显。
杜娘子恍惚问道:“走?”
姜斐看了眼外面,再次盯着杜娘子。
杜娘子扫了一眼满地狼藉,擦掉眼泪,快步走到妆台抓了一把首饰,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跟上前面一小团身影。
姜斐轻车熟路地带着杜娘子从角门离开,出了巷子就是人海。
杜娘子走进人群,望着往来欢庆的人,鼻头有点酸。
她回头看一眼幽深的巷子,转身离开,一路上无师自通地就买了几身普通的粗布成衣。
换下了扎眼的绫罗绸缎,去了钗環,沿途换过几次衣服发型,甚至戴各种祭月面具。
姜斐带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出了西市,一路往北,过了水门街拐进一条安静的小巷。
再站定时,眼前就是一个破败的小庙。
这里靠近城北,地处偏僻,是出了名的凶宅,荒废已久。
姜斐端坐墙头,垂头看向站在垂花门下的杜娘子。
荆钗布衣,花面遮脸,挎着竹篮,竹篮上盖着布,布下整整齐齐码了两层红枣糕,像是是街上普普通通的赶集人。
在这个仙人显世的世界,凶宅的名头格外忌讳。
杜娘子踌躇不前,抬头望着姜斐端坐不动的身影,鼓起勇气推开庙门。
姜斐见她进了门,才从墙头跳下来,院里的草已经都快半人高了,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就是一间大殿,左右厢房塌的差不多,只有大殿右侧的次间看着还算完好。
领着人到这里转了一圈,姜斐就去院子里,跳上一棵银杏树,眯着眼睛看了看枝杈间巨大的满月。
月色流转,在杏树微微泛黄的叶子上凝成几行荧光的小字。
玩家姓名:姜斐
【任务栏】(可选)
【解锁图鉴】:1/5
1.鉴定(0/3)
2.探索(1/2)
滞留时间:七个月
游戏说明:
1.本游戏自由度极高,请玩家自行探索。
2.本游戏不干预玩家任何行动,请玩家做好自我保护。
3.后续功能解锁中,请耐心等待。
4.一切解释归游戏所有。
姜斐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
虽然猫是夜行动物,但姜斐还是习惯晚上睡。
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今天实在有点累。
秋日晚风徐徐,吹散了午间的燥热,十分适合睡觉。
姜斐松弛地摊在树干上,扯了扯耳朵,垂下两条前腿,迷迷糊糊间懒散地抻了抻爪爪。
“如何?”
清越的男声突兀地出现在空旷的院子里。
姜斐一个激灵弹跳起来。
还未落地就被抓着背皮翻转。
天旋地转间一个少年出现在他眼前。
少年人蹲在树干上,歪着头上下扫了他一眼,看向站在树梢皱眉掐算的青袍男子。
“灰白狸花,是公的。”
姜斐一下子炸了毛,扯着嗓子吼。
“嗷呜——嗷呜——”
【鉴定+1】
姜斐一口气没缓上来,嗓子吼劈了岔。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