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个时髦的七十岁老太。
凭借动人的广场舞姿让老头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但我不屑一顾，我最讨厌这些轻浮的老男人。
直到有一天，我在老年大学的钢琴课上遇到了一个人。
他居然中央C都找不到，还过来问我？
分明就是撩拨！
很好，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1
我一向觉得自己是一个时髦开明的老太太。
并且是一个有耐心，很宽容的老太太。
可我对于坐我旁边的同学实在是忍不住了。
钢琴课上，坐我旁边的是一个头发银白却打扮干净利索的老头。
他的琴谱就架在上面，可半节课过去了，一首小星星还不会。
老头干瘪的皮肤显得骨节有些大，手指头试探性的按下一个白键。
「哆——」
对不起，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起身走过去，在他的长椅上坐下，抓着他的手放在正确的位置。
老头抬头看我，他的眼睛很漂亮，一点也不浑浊。
「同学，谢谢啊。」
我忍下小得意，又炫耀了一会儿琴技。
「没什么，你基础差，最重要的是多练习，别灰心啊！」我拍拍他的肩膀。
他和其他老头确实不太一样，我炫琴技的时候他也很专注的看着。
不错，是个好学生，孺子可教也。
我又坐回去继续上课了，老师过来夸我乐于助人，我开心地收下荣誉。
下课后，也到了午饭时间，隔壁的老头子走过来邀请我。
「一起去食堂吃饭吧，谢谢你教我弹琴。」
我没拒绝，总要给人爱上我的机会嘛，没办法，我的确很优秀。
2
和我们一起去的还有另一个人，他是思远的朋友文贤。
思远就是我隔壁的同学。
吃饭的时候，我又说起钢琴课的事。
「思远同学，你钢琴基础薄弱，在家也要多练习。」好像不小心又犯了职业病。
思远点头，又继续吃饭，他一旁的文贤一脸吃惊的表情。
「老白，开玩笑呢吧，你钢琴基础薄弱？你不是钢琴九……」思远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文贤闭了嘴。
我好奇地问：「钢琴九什么？」
「哦，是钢琴九……九年没练习了，所以他才找不到键嘛，哈哈哈。」文贤生硬地笑了几声。
是吗？那我以后钢琴课可得好好关照思远了。
这一顿饭，我们几个都吃得很开心。
文贤很幽默，总是说一些老掉牙的笑话，思远人也不错，才艺挺多的。
或许下次跳广场舞可以邀请一下思远老同志？
3
放学的时候，孙女黎梨来接我。
黎梨看到我就跑过来。
「奶奶，今天表现怎么样呀？」
我露出假牙一笑。
「那必须是最棒的啊，奶奶今天还帮助同学了哦。」
人来人往的老年大学门口，黎梨挽着我，我不经意地转头，却一下就看到了思远。
他站在门口一棵树下，戴着一副老花镜眯着眼看手机。
我对黎梨说：「就是他。」
然后冲着思远的方向喊了一声。
「思远老同志！」
思远马上就抬头找到了我，笑了出来。
「明天见，兰君。」
黎梨的表情有点怪怪的。
「奶奶，这位爷爷就是你今天认识的同学吗？」
我点头。
「是啊。」
黎梨的脸色变了又变，然后又笑出来。
「奶奶我饿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回到家，儿媳已经煮好了晚饭。
要我说，我儿子能娶到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老婆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也不知道我儿媳看上我这逆子什么了。
「妈，吃饭吧！」儿媳擦擦手，帮我盛饭。
晚饭的时候我又忍不住炫耀了一下今天的事。
我儿子剔干净鱼骨，把肉放进儿媳碗里。
「人老了就是不中用，都这样了还上什么老年大学啊，真是浪费钱。」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儿媳踢了一脚，整个人差点摔下去。
儿媳想安慰我。
「妈，别听他瞎说。」
我摆摆手。
「人到了七十是老了又不是死了，不能继续学习吗？我不想被你们年轻人淘汰，我要和黎梨当好闺蜜。」
我朝黎梨笑了笑。
黎梨笑得甜甜的。
「奶奶，我们就是好闺蜜！」
儿子还想说话，被儿媳揪耳朵警告。
4
晚上，我和黎梨在房间看小说。
我把眼镜拉下来，问捧着书的黎梨。
「黎梨，你说奶奶是不是真的老了？」
「怎么会呢，奶奶，你现在去参加奥运都能得金牌呢！」黎梨一脸真挚看着我。
「真的吗？」
「当然啦！」
所以，我去爬山也没问题咯？
「怎么突然邀请我来爬山？」思远一手拿着登山棍，喘着粗气。
我喝了一大口水，叉着腰看半山的风景。
「证明我们都宝刀未老啊，七十了还能征服高山。」
思远沉默了，我知道他一定是被我的智慧折服。
只是闷头爬山怪无聊的，我忍不住八卦他的感情生活。
「诶，你的感情生活咋样？你老婆人应该挺不错吧，啥时候约出来玩啊。」
「我，我离异。」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还装作很忙地擦汗。
「哎哟，你说这不巧了吗？我丧偶！」我捂嘴笑，看他还是有点不开心，又拿登山棍戳戳他的腿。
「没事儿，还年轻呢，七十了也能再婚啊！」
「我孙女都还拿我当闺蜜呢！」看我一脸轻松地说笑，思远也放松下来。
思远突然停下来，回头看我：「那你还想过结婚吗？」
「遇到合适的也没啥啊，虽然我看他们都说什么婚姻是坟墓，不过我结不结过几年也得进坟墓了。」
我是这么想的，反正和我家那死老头相处那么多年也等于在坟墓里躺了好多年。
不知为何，我们都没再说话了，而是继续向上爬。
山路很陡，几乎呈直线，所以这条路又被称为「一线天」。
「一线天」每一节阶梯都很窄，我36的脚都不能全踩住。
爬了一个多小时的我体力已经快到极限，又逞强不愿认输，颤颤巍巍爬着。
我刚想让前面的思远慢一点，就没踩稳坐了下去，手扶着把手才没滚下去。
「啊！」
说来神奇，思远一个老头子反应还挺快，几乎是同时就回头抓住我的手。
他的表情很紧张。
「没事吧？」
「没，没事……」只是脚磕到了。
「我们还是下去吧，等会倒这儿了还给年轻人添麻烦。」我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就变成了思远揽着我，我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缓慢下山。
我裤子也脏了，还浑身是汗，真够狼狈。
又走了好久才到山脚。
我坐在凳子上，给儿子打电话。
到最后还是得喊这臭小子帮忙。
思远蹲下来看我的脚，有点肿了，还发紫，让我想起茄子。
「要不我们先去处理一下？」
「不用，这茄子，不是，我是说这脚现在挺好的。」
他皱着眉不置可否。
5
我儿子很快就来了，走过来看到我的脚就开始抱怨。
「我的亲娘啊，你都七十了别天天折腾行不行啊？还学人家爬山，要命啊。」
我没理他，对着我的伤脚拍照，发了条朋友圈。
配文：小小松山，拿下！（小黄手表情包）
黎梨一秒点赞。
【奶奶好棒呀，脚没事儿吧？】
【回复乖孙女：奶奶好着呢/微笑】
儿子看我不理他，凑上来看我手机，差点就晕过去。
「亲妈，都啥时候还发朋友圈呢！」
「行啦，真啰嗦。」
我又对旁边的思远说：「下次再约啊。」
思远笑着点头。
我儿子狐疑地看着我俩，又开始发动技能「阴阳怪气」：「哟，阿叔，怎么都一把年纪了到处撩啊。」
我瞪他一眼。
不会说话就别说。
6
周末，我约思远看电影。
「想看什么电影？」他问我。
我指着一部喜剧。
「这个吧，这个团队老有名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末的电影院却没什么人，三三两两的，我和思远坐在中间那一排。
银幕很大，像是贴在脸上。
演员在戏里逗趣，我笑得要拍椅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就想知道旁边的人是什么反应。
我转头，却发现思远在看我。
黑暗的环境下，荧幕是唯一的光源，把他的眼睛照得亮亮的。
「怎么不看电影？」我小声问他。
「我在看。」他也小声凑过来说。
这莫名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再看他。
之后的电影情节也很搞笑，但我却总是留心旁边的人。
我不敢再侧过头看。
7
思远这人吧，在老年大学竞争挺大的。
不知道是谁把他离异的事儿透露出去了，那之后我老觉得有老太太看他。
他呢，在老头里算是干净那一挂的，肉虽然有点挂不住脸了但还是能看出一点儒雅。
和我这广场舞后的气质正好，荤素搭配。
就在这样荤素搭配的日子里，又过了一段时间。
树叶都开始黄了，转眼都已入秋。
有天下课，一个穿着旗袍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的老太靠近思远。
「思远同志，听说你喜欢写字，这支笔是别人送我的，我就想着借花献佛了。」
这旗袍老太我认识，叫素芬，儿子是开江南皮革厂的，有点钱。
但也挺惨的，他家厂里的员工天天出来摆摊，喇叭往地上一放：
江南皮革厂倒闭了，老板和小姨子跑了……
思远接过皮革厂太后的钢笔，看了看，又还了回去。
「谢谢，但是这笔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皮革厂太后都打算说不用谢了，结果却被拒绝了。
我在旁边没忍住笑出声。
「笑什么笑。」素芬睨了我一眼。
「你怕是都不认识吧，外国牌子，你认识洋文不？」
「你不用担心我认不认识洋文，你担心一下自己儿子吧！」我回瞪她。
「什么？」
「江南皮革厂倒闭了，老板跟着小姨子跑了，你不关心一下儿子，还有心思笑我啊？」
我又给她演了一遍喇叭里的词儿。
「你！」素芬脸上起了怒意。
「呵，还好意思笑我，我比你强，你怕是身上最大面值的都是二十块吧！」
「哦，不好意思，我用线上支付。」我消失已久的胜负心起来了。
「不就是一支钢笔吗？你信不信过几天学校里就多一间图书馆？」
素芬嘁了一声。
「吹牛谁不会啊。要是成真了我倒立洗头硫酸泡脚！」
我连连拍掌。
「你做见证啊。」思远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