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万雪花银
宁荣两府之间有一条私道互通，不需要出到外街，来往极为便利。
没过多久，马车就缓缓停了下来。赖二在车外唤道：“老爷，到了。”
贾珍踩着已经放好的脚凳下了马车，抬眼就见前面一人，脸上带笑，垂手恭立。
他长得跟赖二差不多，但却显得沧桑年老一些。
贾珍立时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赖大，赖二的哥哥，荣国府的总管。
赖大上来殷勤地道：“大爷总算来了，我们老爷急得了不得，喝茶的心思都没有了。”一边说着，一边把贾珍往府里让，引着他到了一处正房。
赖大掀开了厚厚的毡帘，一股浓郁的糜香扑鼻而来，熏得贾珍打了个喷嚏。
里头的贾赦听见了，忙喊：“可是珍哥儿来啦，赶快进来！”
贾珍绕过屏风，这才发现正房里不止贾赦一人，到处珠环粉翠，薄纱覆身，看那娇弱的容颜，年龄不过十五六岁，都围着贾赦调笑。
贾珍嘴角一抽，贾赦哪里像等不及的样子，这不还有闲心和美人取乐嘛。
他照着礼数，先上来施了一礼：“侄儿拜见大叔叔。”
贾赦亲热地招手叫他过来：“自家人拘什么礼。”
他又指着一个鹅黄色罗裙的女子道：“这是娇花，上次听戏的时候，你盯着看了很久，我觉着你应该挺喜欢的，所以今日特地把她叫了过来。”
说着就对那女子道：“过去好好服侍。”
女子忙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琥珀杯娇笑着向贾珍走来，娇滴滴地喊道：“大爷喝了我这杯酒罢。”
贾珍见这女子生的白白净净，面目清丽，不似一般丫鬟，便搂在怀里，干笑两声道：“大叔叔一定是看错了，我哪有盯着人看？”
贾赦以为他假意推脱，忙道：“你别拘礼，这不过就是我买的一个小玩意儿，不值得什么。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
贾珍哭笑不得，早就听说贾赦妻妾成群，却没想到他这么大方，还喜欢跟人分享。
不过虽然不喜欢二手货，尤其是贾赦这个老色胚用过的二手货，但明面上不好让贾赦看出破绽，便道：“如此让大叔叔破费了。大叔叔不是要跟我聊功名阁的事情吗？”
说起正事，贾赦严肃了不少，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才道：“正是为这事找你呢。你怕也知道，今年该轮到我们家了。宫里传出的消息说，今年时机正好，近日喜讯连连，龙颜开怀，若是能选上，也就不用守着这穷酸虚爵过日子了。”
贾珍道：“别家也这么想，怕是不会让我们顺顺利利地拿到这个名额。”
贾赦一拍大腿：“最可恶就是那杨通，他们家老爷子原本军功就在先祖之下，太祖仁慈，额外给了个侯爵，袭到如今已是三代，下一代已经无爵可袭，所以比谁都急。”
贾珍不知道这杨通又是谁，试探性地问道：“既是如此，那他肯定比不上我们家势大，大叔叔有什么好担心的？”
贾赦恨恨地道：“坏就坏在他有一个出息的儿子，现如今在兵部任职，虽说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但毕竟算实职，也是在圣上面前露过脸的。”
贾珍想起赖二说的两条，道：“若是比拼谁家的子孙有出息，那我们可就输了。琏儿其实不差，就是少了在外面的历练。”
贾赦不满道：“你又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先不说贾琏就是个废物，即便不废，他年龄也超了，肯定不能入选。”
“啊？”贾珍没想到当龙禁尉还有年龄限制，愣了愣神才道：“那宝……”话说了半截顿住了，他猛然想起这时候的贾宝玉恐怕也就才十二三岁吧。
贾赦疑惑地看着他：“保什么？”
贾珍硬生生地掰过来：“保准不能入选。那我们家还有适龄的人吗？”
贾赦急得叫道：“不就是蓉儿吗？他年龄刚刚好，又是你的嫡子，身份再合适不过。你倒是要好好想想，蓉儿有什么长处，到时候每家轮着介绍，你务必给我夸出朵花来。”
贾蓉？有什么长处？上可勾搭你家儿媳妇凤辣子，下可忍老爹给他戴绿帽，算不算长处？
贾珍心里吐槽着，面上却笑道：“大叔叔太高看蓉儿了，他是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比琏儿还不如。”
贾赦摇头：“不，不，不，我看蓉儿就很好。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算着时间，蓉儿也快从金陵回来了吧？反正陪着圣上去行宫也是半年之后的事，到时好好打磨打磨。贾家儿郎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贾珍知道贾赦性格固执，怎么说都说不通，也不想解释，正好自己也需要这么一个场合了解外界信息，于是应下来道：“去了再看吧。对了，听说还要花银子？”
贾赦的眉头皱了起来：“就是这事才麻烦。去年马尚德的儿子入选了，足足捐了十万两。今年只多不少，银钱的事我们要提前筹谋，免得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银两。”
贾珍瞳孔巨震：“多……多少？”
他一直以为所谓的报效，也就是几千两而已。
他记得，原著中那章“秦可卿死封龙禁尉”里面，为了让出殡好看一些，贾珍找了相熟的大明宫掌宫太监戴权，才花了一千二百两的优惠价，就给儿子贾蓉买了个五品龙禁尉。
都是龙禁尉，无非买的那个只是空衔，不能侍驾。
而能侍驾的，价格竟然就翻涨了十倍不止。
看着贾珍肉疼的表情，贾赦语重心长地道：“大侄子，不是我说你。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别心疼那十万两，等蓉儿真当了官，别说十万两，百万两都是手到擒来。”
贾珍心中凉凉一笑，知道的说是当龙禁尉，不知道的还以为帮皇帝看管国库，百万两都出来了。
现在赴个宴花十万两，过几日元春省亲再花百万两，再过几日太监打秋风又是几千几万的，贾家就算有座金山也被掏空了。
他也懒得再跟贾赦分辨什么，就贾家现在这副样子，再怎么争都不见得落到自己头上，何必白费唇舌，于是起身道：“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大叔叔要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府了，还等着吃药呢。”
贾赦忙道：“忘了你还没好，那你快回去吧，把娇花也带着。你记住，功名阁这事儿我们俩定了主意一条心就行了。你回去只管好好准备一下怎么夸蓉儿，银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自会筹谋。”
看样子，贾赦是对这个龙禁尉的位置很心动的。
可对于现在的贾家，是进而接近皇帝，以图改变衰败的命运，还是隐忍不发，等待后续的时机？
到底哪一条路才是生路？
贾珍知道，自己又到了做出抉择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