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头牌失踪了
京兆尹宅邸，后院。
这晚月色难得明亮了些，虽然仍是上弦，但风高气爽，天广云阔，温度宜人。
胡八斗穿着敞衣，躺在竹榻上，半闭着眼睛乘凉。
在他的两边，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双手拿着蒲扇，一上一下地给他扇风。
尽管如此，胡八斗的额头上还是不断地有汗珠流了下来。
虽有些闷热，但胡八斗懒得去呵斥那两个小丫鬟。
京兆尹每天的事务繁忙，除了京里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行政事务，还有各种迎来送往。
今儿某个员外郎打招呼自己的小妾要出京探亲，让自己照顾一二。
明儿某个司业要请一帮文人骚客去郊外赋诗，要自己派兵保护。
就连礼部侍郎儿子家的养的一条狗不见了，也要自己派人去找。
每天回到家，胡八斗都累得跟一滩烂泥似的，躺下就不肯起来了。
他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也许永远都不能到头，就连辞官告老还乡都不可能。
在没有找到人接他手里这个烂摊子之前，胡八斗也许要累死在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上面。
想到这里，胡八斗不由得长叹了口气，万念俱灰。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老爷，老爷。”
胡八斗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了自己的长随一眼，不悦地道：“老子乘凉的时候，天大的事都不管。”
长随知道他被打扰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笑道：“是师爷求见，说有急事。”末了，又赶紧补充一句：“是比天还要大的事。”
胡八斗一肚子牢骚，仍不得不爬起来，烦躁地挥手对那两个小丫鬟道：“滚滚滚，都给老子下去。”
长随忙走出去，把师爷领了进来。
师爷躬身哈腰地笑道：“扰了府台清静，实在不该。但有一件事棘手，下官不敢擅自处理，只能来请示府台。”
胡八斗一脸麻木道：“说吧，又是谁家的猫狗不见了？”
师爷忙笑道：“不不不，这次跟猫狗没有关系。是醉香楼的老鸨来了，报说她手下的头牌已经失踪好几日了。”
胡八斗一听，当即一翻白眼道：“不就没了个妓女吗？用得着大晚上来报？明天大白天让人随便出去找一找，肯定是跟哪个相好的小白脸私奔了。找得到便罢，找不到报个死讯就完了。”
师爷苦着脸道：“府台听下官说完啊，那个娘子不是一般人，据说很得礼部侍郎周大人的欢心。周大人已经包了她半年，银子都给完了，这会子不见了，周大人必定是会过问的。那老鸨也是揪住这一点，不依不饶，说我们要是不赶快帮忙找人，出了什么差池，是要跟周大人告状的。”
一听又是跟权贵有关，胡八斗满心辛酸，不顾疲累的身体，强打精神道：“既然是跟周大人有关，那你们还不快派人去找？京里找不到，就到京郊去找。多问问那些一大早挑菜过来卖的，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师爷听出了里面的味道：“府台还是觉得她更有可能跑了？”
胡八斗内心吐槽道，就礼部侍郎周卿长的那个熊样，比自己还丑，老和他在一张床上，谁不想跑？
他面上却是一副正义凛然的神色：“圣君在位，天下太平，又怎么会出现盗杀这种大案？”
师爷一听他又开始唱高调了，就知道谈话结束了，赶紧唯唯诺诺地退出，派人去四下搜寻了。
这一找，又是五天过去了。
当师爷回报，没查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的时候，胡八斗就直觉事情严重了。
如果那个头牌真的是与人私奔，大晚上的城门紧闭，只能趁着一大早溜出去，多多少少也会有人看见。
即便乔装打扮，那身量婀娜窈窕，是变不了的。
可城门内外，并无一人见过类似身形的女子。这就说明，她并未出城。
胡八斗不得不道：“一群废物。去，给我把轿子叫来，老子亲自走一趟。”
京中一条河横贯南北，上半段叫龙涎河，绕着皇宫蜿蜒而过，御花园里的活水也是取自这条河；下半段叫金水河，供京中百姓使用。
龙涎河河水清澈见底，甘甜清香，而金水河则因为处于下游，泥沙沉浮，水质浑浊了许多，但即便如此，也分前后两截。
前一截河水虽然泛黄，但能勉强看到水中游鱼，因此被各大青楼所占，依水起高楼，画舫随波游。
至于后一截，污浊不堪，已完全没有透明度，就用来给妇女们浆洗衣物了。
醉香楼就在金水河的前一截，它不是最大的青楼，但也小有名气，就是因为出了个头牌，据说诗词唱功俱佳，春宵一度也不忸怩，放得开手脚，因此带动了不少人趋之若鹜。
胡八斗虽闻其名，但他从来没有来过。
原因无他，这些有名的青楼都是权贵官宦的流连之处。
像大青楼都是两派核心重臣放松休憩的不二之选，有时一些小型聚会也在这里举办。
中等的青楼也有世袭勋贵穿梭来往，那些人更加玩世不恭，眠花宿柳起来不在话下。
胡八斗可不想去逛个青楼，一抬头又是个比他大的官员，到头来陪的笑脸比娘子还多，弯的腰比娘子还软，却一分赏钱也拿不到。
因此他为了不受这气，从来不去青楼，实在有时憋不住了，就去下等青楼。
但那些娘子粗鄙不堪，玩了几次没有意思，就很少光顾了。
此刻，醉香楼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风光，头牌失踪，吸引力大减，加上悬案不明，客人寥寥无几，娘子们也愁眉不展，倚栏张望。
老鸨没了摇钱树，这几日都快急疯了，见胡八斗亲自来了，忙迎了上去，捏着嗓子叫唤道：“大人您可算来了，我那女儿从来性子乖巧，绝不会主动跟人跑了的，定是有人勾引她，诱骗她。大人，我们都是按时缴交税银的良民，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胡八斗耐心听完这番没有营养的废话，还得看在周卿的面上，努力安慰道：“你放心，本官亲自过来，就是重视本案，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他带着师爷和一帮衙役一起上了二楼，进入了头牌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