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妙计安天下
范于焉冷笑道：“人命关天，岂能容你一个‘应该’就草率下结论？若最后的结果是‘不应该’，你是不是到时为他的死痛哭一场，就算尽心了？”
范于焉看着茫然失措的林琺，目光中透出严峻，沉声道：“官场上容不得一丝侥幸之心，一步错，步步错，一招输，招招输。在龙椅之下，大家比拼的就是算计。谁算计得越多，谁算计得越准，谁才有生还的机会。”
在范于焉沉稳如钟的声音中，林琺略有些慌乱的心神渐渐安静了下来，惭愧道：“是，学生受教。请问老师，我们现在信息太少，怎么才能判断出到底是不是针对他？”
范于焉拈着胡须道：“我上次跟你说过，高亮星才是一个不起眼的穷学子，就算是打压，犯不着找他下手，除非盐铁派另有目的。现在看来，这个目的已经渐渐浮现出水面了。”
林琺脑海中似乎有一道闪电一掠而过，将有些纷乱的思绪劈斩开来，眼前一亮道：“老师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范于焉沉吟道：“这个可能性很大。高亮星平日做事咋咋呼呼，小有名气，是个最好不过的诱饵。制造一场意外把他弄死弄伤，挑拨学子们情绪高涨，从而引诱那人出手，好把他的身份暴露出来。”
林琺努力使自己跟上老师的思路：“这说明两派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人存在了，只是一直没有排查出他是谁。”
范于焉一拍大腿道：“对！这帮京郊的学子们肯定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一盘散沙，极有可能已经自成一股势力，说不定之前就已经针对两派发动过一些乱子，这才会引起朝堂的注意，特地利用这次科考布局，就等着他们中计呢。”
林琺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专门针对那个人的可能性已经无限趋近于百分百。
林琺决然道：“老师，我这两天出去一趟。”
范于焉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却不点破，淡淡地道：“你出去干什么？”
林琺道：“学生见过那个人，我去京郊一个地儿一个地儿找，非找到他不可。”
范于焉道：“找到他呢？你又要做什么？”
林琺语塞了一会儿，才道：“我告诉他，有人要杀他，让他先躲起来。”
范于焉摇了摇头：“你当小孩过家家呢。首先不提他会不会信你，以及他躲起来能不能安全，就算这两个条件都能满足，你以为他会走吗？”
林琺不解：“都生死关头了，为什么不走？我不相信他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都不懂。”
范于焉叹道：“你呀，还是太孩子气了。他既然是京郊学子们的领袖，那他所代表的就不仅是他自己，而是整个势力的气节。如果他为了自身性命望风而逃，你让京郊那帮学子怎么想？又怎么看待他？”
林琺沉默了，他确实欠考虑。
对于清流，对于书生而言，气节比性命更加重要。
如果没了气节，他便失去了统率众人，振臂高呼的能力。
高亮星能死，为什么他就不能死？
若是以死殉志，反而还全了他的一世清名。
换做林琺自己，也不会走，不敢走。
林琺心情沉重道：“那我们还能有什么对策？恩公那边现在不方便出面，就算他出面了，也对抗不了两派的势力。我们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就此惨死吗？”
范于焉一脸轻松地笑道：“杀鸡焉用牛刀？虽然要杀人的是两派，可他们也只敢偷偷摸摸地行事。而只要他们不敢亮出身份，那我们就有办法。”
林琺两眼一亮，欣喜道：“请老师教我。”
范于焉呵呵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他：“救他者，非你莫属。这么一来，你对他有救命大恩，他就算再不想跟你结交，也碍不住这个人情了。这就叫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林琺整个人都怔住了：“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救他？”
范于焉的手指直直地指着，斩钉截铁地道：“就是你！你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有通天彻地之能。别忘了，你是林如海的嫡子，是受过圣上嘉奖的人。他们敢杀高亮星，敢杀那个人，却不敢杀你。因为杀你就是打圣上的脸，打所有清流的脸，这个事他们惹不起。”
林琺似乎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又惊又喜，连声道：“好计！妙计！”
范于焉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又落寞下来，咕哝道：“妙计原应安天下，何须刀下救冤魂？”
林琺不解地看着范于焉，只觉得他这个老师虽然智谋多端，但脾气却是越来越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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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便到了乡试那一天。
这次的乡试，京都附近三个州合并一起考，因此贡院的位置显得有些不够。
国子监联合工部在空旷处搭了好几处大棚子，充作临时考位。
为了防止学子们拥挤在正门处，引发不必要的骚乱。
外面张贴了大榜单，将整个贡院分为五个区域，每个区域的考生名字都先列明。
各学子先在榜单上找到自己所属的考区，再从不同考区的不同通道分别进入。
因为怕马车牛车过多，城门查验太慢，导致误了时辰，晏名休一大早就跟五六个人结伴而行，早早来到了贡院门口。
他们先查清楚了自己所属的区域，以及对应的通道后，并不急着先进去，而是走到对面的一个店铺那里。
那是一个米铺，由于时辰太早，还未开门，几人就在台阶上依次坐下，低声聊着天。
一人道：“听说乡试还没开，拜名帖的就已经风风火火了。上次院试前三十名全都拜完了，十八个人拜了外戚派，还有十二个人拜了盐铁派。看来，外戚派的势头还在稳步上升啊。”
另外一人冷哼道：“这些人来科考，就想着当官捞银子。你能指望他们做什么？”
还有一人叹道：“国家落入这帮蠹虫手中，绵延不绝，这江山不知道还能禁得起几年折腾？就可惜了高亮星，竟白白死在了这繁华血腥之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