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陪跑与内定
贾芸匆匆上前，不敢完全开门，只开了门上的小窗，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小厮，后面虽然跟着五六个家丁，却神色平和，并不凶狠。
小厮满脸带笑地道：“芸哥儿，果然是你。叫我好找，一路问人才到得这里。”
贾芸纳闷道：“你是哪里的？”
小厮笑道：“我是宁府的人，我叫夏晚，赖二爷让我专程来找你。”
贾芸更奇怪了：“找我做什么？”
夏晚道：“前几日我们府里老爷不是想建戏园子吗？老爷嫌报名的人少了，让京里的子弟务必都报上。赖二爷清点名册，发现唯独缺了芸哥儿，就派我过来问一声。”
这差事不是只给一个人的吗？报名要那么多人陪跑干什么？
贾芸想不通贾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摸了摸脸道：“烦你去回赖二爷一声，我摔到了，正在家里养伤呢，这个样子怎么好见府里老爷，我就不报名了。”说完，转身就要关门。
夏晚急了，赶紧拦着，跺脚道：“不行，赖二爷说了，就算是动不了，抬也要抬过去给老爷看。”
贾芸还在犹豫，夏晚苦苦哀求道：“芸哥儿，行行好吧，你要是不去，不仅我要挨板子，赖二爷也会挨骂。你只要去了，你就是我的亲爹，让我干什么都成。”
贾芸被他逗笑了，道：“行吧，到时候你们别嫌我磕碜就行了。”
赖二那边好容易把所有人都集齐了，再次呈上名单。
看到贾芸的名字，贾珍终于满意了，假模假样地拿笔随便勾了十个，道：“明日一早带这十个人来见我。”
赖二接了一看，心头有了数，忙派人去分头通知。
贾芸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进最终名单，虽然还是对这差事不抱希望，但毕竟是见宁府家主贾珍，要是能套个近乎，混个脸熟也是意外之喜。
于是，他翻出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让小丫头帮着拾掇了一整天。
第二天一早，他就起身，好好梳洗了一番，早早出了门。
宁府规矩大，他也不敢造次，只在侧门候着。
陆陆续续地，其他九个人也来了，里面恰巧有贾璜。
贾璜一见贾芸，更加没有好气。
他从赖二那里知道，贾芸的名字是贾珍亲笔勾的，因此这次不能动手打他，只懊恼那天没把他打得下不来床，就算给他报名也来不了。
贾璜只跟另外几个人说话，大家有意无意地冷落、排挤贾芸，将他一个人晾在最后面。
贾芸也不以为意，背着手看着宁府的高墙。
没过多久，侧门里就出来了一个长随，道：“赖二爷让各位爷都进去，老爷已经起了。”
十个人鱼贯而入，跟着长随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来到内院门口。
门口早有两个老婆子候着，长随退下，由两个老婆子带着继续往内院里走去。
不多时，便见到一处雕梁画栋的高脊院落，正是宁府贾珍的住所。
赖二在院子的门口站着，见十个人过来了，便让婆子们退下，笑容满面地对十个人道：“老爷不喜欢人多话，各位爷待会进去了，察言观色，别乱插嘴。”
贾璜有心要卖弄体面，笑道：“这事我再清楚不过了，毕竟经常我就能见着老爷说说话儿，自然清楚老爷的脾性。”
赖二笑而不语，也不戳穿，只是往里面做了个请的姿势。
十个人纷纷往里走，贾芸是最后一个。
前面的人有心要给他个难堪，进去的时候用力推了一下门，门板顿时“呼呼”地朝贾芸的面门上撞了过来。
贾芸没防备，赶紧往后退一步，刚好踩空了台阶，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往后摔去。
背后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他，贾芸这才没有摔倒。
他回头一看，却见托住自己的是赖二，不由得一脸惊诧。
他听说，赖二比他哥哥赖大冷淡许多，不爱跟人结交，自己跟他素不相识，他居然会出手帮自己一个落魄的陌生人。
见贾芸满脸惊异之色，赖二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说破，只是笑道：“芸哥儿赶快进去吧，别误了正事。”
贾芸忙整了整衣冠，大步走了进去。
十个人分成两排，齐齐整整地站在上房的门口。
赖二弯腰躬身道：“老爷，人都到齐了。”
贾珍正在房内呆得百无聊赖，听到屋外赖二的声音，心中欢喜，赶紧掀帘出去。
贾珍先是打量了十个人一眼，他不认得哪个是贾芸，就按着想好的套路道：“你们想必都听说了，我准备建个戏园子。这个戏园子得建得不一般，要有梨园风韵，巧夺天工。我便考考你们，你们一个个地说，先报名字，再说说你的想法。”
贾璜站在打头第一个，听了贾珍的话，忙站出来高声道：“回老爷，我是贾璜。我帮两边府里做了好多工程，人事都熟得很。平日没事也服侍太太小姐们出门，看过其他各家的戏园子。依我说，戏园子不能建大，要的就是小巧二字，圆栱门和镂窗花是肯定要有的，最好是挖个湖，湖中再起一个戏台子，到时荷花伴着曲子，那才是人间乐事。”
他自以为说得很好，唾沫横飞之后看向贾珍，却见贾珍一脸木然。
他不知道贾珍根本没认真听他说什么，只是嫌他话多浪费时间。
贾珍敷衍地点点头，道：“下一位。”
贾璜顿时像泄了气的蛤蟆，耷拉着脑袋，只看着其他人。
见贾璜出师不利，其他人以为是不够精巧，接下来一个个吹得天花乱坠。
什么以彩带为路，以琉璃作树，什么请名家作画，立风墙影壁，什么台中有台，人在门中穿梭而行，听得贾珍一阵困倦，只想打呵欠。
贾芸排在最后一名，心中却想，自己并没有干过工程，要是吹得太过，反而容易露出破绽，招人笑话。
此次进来也不可能拿到差事，还不如给贾珍留个好印象，再图后事。
因此轮到自己的时候，贾芸先是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说话温润和声：“在下贾芸，并没多少建造的经验，只是想着各家都穷尽心思繁复多样，我们不如返璞归真，古朴更妙。”
贾珍两眼一亮，这个就是贾芸？
他刚想说点什么，旁边有个人忽然“哈”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