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偏爱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赵成只觉得吵闹。
不仅是那丰王的咆哮。
更多的是耳边响起的呢喃低语。
自周天子帛书亮起时，就有一模糊声音开始在赵成耳边回荡。
每每调用气力，那声音便更清晰一分。
那声音越是清晰，赵成心底欲望就会被挑拨的愈发炽盛。
“留下吧，留下来。”
“信奉于我，我会给予你无上的地位。”
赵成双目萦绕血丝，只有在闷雷声响起时，那声音才会短暂消失不见，被挑动的欲望才能短暂被自己压下去。
他原先没有经历过，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能挡住神祇注视以及低语的赵仲二人神志究竟有多坚韧。
赵成种感觉，只要自己肯低下头，那在自己耳畔发出声响的神祇，便会把所有自己想要的都放在自己面前。
权利，财货，地位，西戎所有信奉祂的百姓，以及堪比神祇的力量。
在这种诱惑下，赵仲二人能撑得如此之久，当真匪夷所思。
“大父，叔伯，当真辛苦你们了。”赵成看着手臂下二人，诚恳说道。
没等两人回话，赵成身体飞速下降。
一根粗壮树木连带着泥土从原来位置飞过。
“还给我，这一切该是我的。”
赵成扭过头去，看到丰王从地面再度拔起一根巨树，作势欲扔。
远处熟悉的山脉已经映入眼帘，赵成扭头调整身体，狠狠踩在袭来巨树的枝干上，心炎自脚下喷涌，将巨树凌空烧成灰烬。
同时，借助反作用力，赵成飞行速度又是快上一节。
快了，只要越过这山脉，便是渭水。
他们就算逃出西犬丘了。
丰王虽是奔走，速度却仅是稍稍慢过赵成，又不时朝着赵成扔些顺手从地面捞起的树木，泥土。
一兽三人之间的距离竟在不断缩进。
又是大范围躲避，赵成刚闪过岩石，身后便传来呼啸风声。
“轰。”
赵成身形一顿，猿猴种那巨大手掌便轰然拍下。
霎时间，天崩地裂。
“我的，这一切该是我的才对，萨都艾桑，你选错了人。”丰王看着地面在自己手掌挥舞下不断隆起倒塌，双眼赤红。
原本，他不应该有这般大幅度的情绪波动才对，但这登神之路被否决，自己信仰已久的神祇对自己不屑一顾。
他的信念已然崩塌，神智几近被摧毁。
当前心中唯一念想，就是证明。
证明自己才应该是神祇最正确的选择。
“逃。”
赵成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囤积的毛病。
省下天命余烬，少换一碗巫药，自己说不定也无法在这等巨力下保护赵仲秦伯二人。
他腰腹以下尽数没入土地，两臂艰难撑开猿猴种的手掌同大地之间的缝隙。
而赵仲秦伯二人，狼狈倒在一旁。
“侄儿……”
“成儿。”赵仲兜鍪散在一片，言语间满是哀痛，发疯似的砍向猿猴种的手掌。
但利刃同手掌相碰，只能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逃。”赵成深深吸了口气，身体的疼痛以及耳边回荡的低喃让他心中满是烦躁，“别碍事。”
随后，心炎汹涌而起，他胸口周天子的帛书被刺激到，散发出莹莹光泽。
燃烧的明黄色火焰自猿猴种手掌处迅速蔓延。
伴随火焰而来的剧烈的痛楚让丰王不由自主收回手掌。
“趁现在，走。”赵成将身体从大地拔出，视线扫过两人，随后拔地而起，直冲向猿猴种头部。
“走，不能辜负侄儿。”秦伯咬了咬牙，两人互相搀扶远去。
回望最后一眼，是一渺小身躯裹着烈焰砸向丰王脑袋。
……
赵成看着二人身影迅速消失在密林中，松了口气。
若不是要护着这两人，自己也不会生生挨下这一拳。
没了束缚，放开手脚也好进退自如。
“走神可不是好习惯。”赵成的耳边响起丰王阴沉的声音。
他连忙向后避让，尖锐的牙齿交错在赵成原先位置，迸出火星。
“倒真是一野兽。”赵成背后渗出冷汗。
若是拳脚相交，他自忖不输于丰王。
但要挡住牙齿的咬合，恐怕自己还得再强一些才行。
丰王见这等袭击没有奏效，并没有继续进攻，反而是向后退了两步，撕扯掉已经被烧的仅剩骨骼的手臂。
见这等动作，赵成也没着急动手。
他想要走随时可以，应对丰王最大原因便是为其余两人争取逃离时间。
反倒是丰王当前这不紧不慢的动作颇合赵成心意。
“我不明白，萨都艾桑为何选了你。”丰王手臂在顷刻间重新生长，猿猴种面容被火焰烧灼的血肉模糊，仍旧露出微笑，“但我要证明，祂选错了人。”
“来吧，接受祂的赐福，然后再让我杀了你。”
丰王此言一出，原本赵成耳畔仅是呢喃的声音愈发响亮起来。
“接受我，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信仰我，我帮你杀了他。”
就好像跳楼促销一样，各类诱惑充斥在赵成的耳边。
原本他烦躁的心情却是突然安定了下来，赵成反问丰王：“我为什么偏要接受这馈赠？”
“我又不想当狗。”
此言一出，不仅丰王愣住了，就连赵成耳畔的低语也同样停滞。
赵成一直想问这句话。
他有着山海浮图，万世皆会供养自身。
西犬丘的祖神，为何偏偏揪着自己不放。
丰王又为何认为自己是小偷，专门来偷取这神祇的馈赠。
他又不是没见过单于信奉这玩意后心智的改变。
赵成人还没当够，为何要当神祇座下的狗？
丰王原本脸上已有喜色。
神祇同样是有尊严的，当有人拒绝了神祇，便不会有第二次拒绝的机会。
但没过多久，赵成耳边又是再度响起那低语。
“我……”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丰王手掌已然落下。
“凭什么，凭什么。”
吼声满是暴躁，大地在异兽的肆虐下扭曲变形。
赵成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招这神祇青睐，狼狈避让丰王的攻击。
不时趁着他旧力已歇，新力未生的空当挥拳。
本来他就没有打算说服丰王，做过一场倒也在他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