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不是喜欢程小朗
广播员的名单下来了。
江橙朵榜上有名，一时间，她压抑了几天都驱不散的阴云，终于见到了晴天。
课间的时候，班花委员会一群委员们浩浩荡荡地经过高一二班，直接向高一一班走去。
江橙朵有些好奇，忍不住透过窗户追随着他们的脚步，看到几个男生趴在高一一班的玻璃上往里看，程小朗在旁边无聊地站着，如此近距离看到他，如此安全地注视着他，江橙朵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到不可控制的程度，她固执地相信，虽然在班花评委会中可以看到程小朗，但是他是觉得不会参与这些无聊的事情的，他最多只是旁观者，虽然人在其中，他一定是观望者。
“江橙朵，你在看什么呢？”一个男生看到江橙朵爬在窗口偷窥的样子有些好奇，江橙朵象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一样无地自容，尴尬地耸了耸肩，迅速地跑回自己座位。
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生正趴在刚才自己的位置向外看呢。
天知道他会看到什么。
简单地开了一个会，由一个即将退休的高三的老广播员马格主持的，他样子很普通，戴了一幅厚厚的黑边眼镜，看上去憨厚而又善良的样子，他简单地给新晋选的播音员说了说主要职责和工作的安排，江橙朵负责的是每周二的音乐节目，主要是给大家放一些好听的音乐，顺便可以给有需要的同学点歌送祝福，这个工作完全合乎江橙朵的心愿，她只是美得心里开出花来地不断想象着自己即将大展拳脚的这份工作，马格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梁敏上楼，想起上一次梁敏友好的样子，江橙朵忍不住也对着这个女生们都嫉恨的美人来了一个同样友好的微笑。
梁敏说：“祝贺啦。”
“谢谢。”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林培没戏。”
江橙朵想问问梁敏为什么如此有把握，梁敏却脚步未停地一直向楼上走去，江橙朵停了停脚步，在楼梯的间隙中，看到马格匆忙地迎了出来，一脸堆笑地向梁敏弯腰示好。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看到林培，江橙朵很难说清对林培的感情，她一度也曾经觉得自己跟林培算是比较亲近的朋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围栏，那些平时亲密无间地接触却只是各怀鬼胎的虚伪。
想到这里，江橙朵有点心虚，事实上，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她跟林培之间很少谈起她想知道的问题，可是只要看到林培，就好象间接地看到程小朗，就能够与他有那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样，这种想法很荒谬，也是对纯洁友情的一种亵渎，但是江橙朵骗不了自己。
虽然在广播员考试这件事上林培对自己有点小小的隐瞒，可自己对林培，也有着诸多隐瞒，因此她没有必要为次睚眦必较，况且，她还有很多迷惑需要与人分享，除了林培，她想不出有谁能跟她分享这些压抑的秘密。
溜达到高一六班的门口，江橙朵想起那天偷窥程小朗的情景，满脸通红，异常尴尬，虽然她确定自己的行踪并没有暴露。
刚走到五班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男生在喊：“林培！江橙朵来找你了。”
然后一阵哄堂大笑声，此起彼伏。
江橙朵注意看了看，在六班门口有一小堆男生围着教室门口，不仅仅是班花评委会委员们，还有更多的男生，奇怪，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场景很尴尬，男生们在调笑，林培却迟迟没有出门，江橙朵已经走到接近门口，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异常难受。
果然，另外一个男生又喊了起来：“林培！有人找！”
接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江橙朵有点站不住，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迅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否穿反，鞋带是否开了等，确定没有出洋相的地方，才放心了一些。
按说林培如果在教室里的话，她没道理听不到这接二连三的笑声和吼声的，想必是不在教室，江橙朵转身要走，却听到林培的声音：“江橙朵！”
江橙朵回头看了看，发现林培的表情很古怪，脸上带着笑，却又好似并不高兴。
江橙朵快走几步，想赶快离开那些粗鲁的男生们的视线，林培跟在身后却走得很慢。
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度，一回头，看到林培脸色仍旧保持着那种怪怪的微笑。
“你笑什么？”江橙朵奇怪地问。
“没什么。”林培的笑更加奇怪，内容更加丰富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江橙朵说，“怎么我刚才去找你，你们班门口那些男生的表现那么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逗逗你而已吧。”林培说，“对了，恭喜你啊！”
“什么恭喜我？”
“装傻了吧？广播员的事情呀，恭喜你。”
林培那么一说，江橙朵才想起来是这件事。
“为这件事，我被华疯子骂惨了。”江橙朵闷闷不乐地说。
“那也值得啊，要是换了我，挨一顿骂能选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浓重的讽刺的感觉让江橙朵很是不愉快，林培说：“不过你真的很大胆，我挺佩服你的。华疯子那么干涉你，你还是决定要做这个播音员吗？你不怕他真的不允许你继续学音乐了吗？”
江橙朵叹了口气，其实心里矛盾得要死，却真的没有办法放弃这来之不易的荣誉。
“江橙朵，你说，我们俩算不算要好的朋友？”林培突然说。
江橙朵说：“当然。为什么这样问？”
“是好朋友的话，是不是应该坦诚相待？”
“恩……”
“那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程小朗？”
江橙朵吓了一跳，只觉得浑身的衣服被太阳烤化，只剩下一具赤裸裸的身体，晾晒在众人面前。
“是不是？”林培有点咄咄逼人的口气。
“你怎么了？我今天觉得你怪怪的。”
“你回答我。”
“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诚实，橙朵，上次你的习题册上的名字就引起了我的怀疑，这次我更加坚信不移！”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江橙朵有点着急，她不喜欢如此翻来覆去打哑谜。
“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我是猜的。我很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你别乱说，这件事根本没可能，”江橙朵脸红脖粗地辩解道，“你别乱想了，好不好？”
“看来你对我始终是隐瞒着的，那算了，我本来想告诉你一件事，想想还是算了。”林培故意卖关子地叹了口气，“哎，橙朵啊，橙朵啊，我一直以为你很单纯的，看来人，真的不能貌相！”
江橙朵被林培说的有点恼火，虽然她承认自己心里藏着一些无法承认的秘密，但是这与她的单独与否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跟她与林培的友情没任何关系，这只是自己奢侈的一些小心事，她不觉得一定要坦白这种小心事，才是忠诚友情的表现。
“算了，告诉你好了，”林培看到江橙朵面露不快，见风使舵地换了一种语气说，“你别不高兴，我只是试探一下你。不过，我对你跟程小朗的事一直很好奇呢，你们俩到底怎么认识的。”
江橙朵说：“我并不认识他，写他名字也只是觉得他的名字比较与众不同，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他却对你很了解呢。”
江橙朵意外地看着林培，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真的，他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你在哪里念的中学，知道你住在哪里，甚至知道你男朋友的样子。”
江橙朵真的是感觉荒唐透了，怎么可能？她跟程小朗从来没有讲过一句话，虽然经常在校园遇到，但是因为自己心怀叵测，看到他总是嗖一下跑掉，恨不能干脆土遁，连程小朗的名字，她都是间接从其他同学嘴里打探出来的，对程小朗，她知道如下——好看的男生，个性孤独，虽然经常混杂在一群讨厌的男生中，喜欢音乐，话不多，皮肤偏白，很瘦……可这些也都是自己悄悄地偷窥他总结出来的，他没道理注意到她，她没有好看的外表，没有出众的身材，没有飞扬的气质，甚至，她连面对他的勇敢都没有，她感觉自己简直如一团糟糕的泥巴，从来就不该脱离地面，更没可能飞向空中！
“林培，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跟程小朗根本不认识，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学校，我住在哪里，更怎么可能知道我的什么男朋友？我根本没有男朋友！从来没有过！”江橙朵有点急急地辩解着。
“你们俩真的很有意思。我看不透。”
“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么说吧，程小朗在很早以前就说过对你很有兴趣，说你唱歌的时候，样子很特别，跟别人不一样，还有，他说对你的印象非常好——我看他可能对你有意思吧？可惜了……”
“可惜？”
“是的，可惜你有男朋友了——这是他的原话。”
林培的几句话把江橙朵搞得真的是风里云里雾里，一点分不清方向了。她跟林培之间从来没有特别谈论起程小朗，林培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关于程小朗的任何事情，怎么现在突然来了这样的一堆奇怪的事？
“林培，你不是在编故事逗我吧？”
“你看我象在编故事吗？”
“我哪里来的男朋友？”
“这我就不知道了，橙朵，这可是程小朗说的，他经常跟我说起你，我看他绝对是喜欢你的，他说有一天晚自习放学，看到你的男朋友在校门口等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甚至很黯然呢！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那么难过，从那天以后，他就不怎么说你了。”
江橙朵拼命在脑海里搜索关于晚仔细校门口男朋友等她的误会产生的可能，搜索搜索搜索，突然，她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天晚上，在校门口遇到了初中的同学张咏，跟他说了几句话，难道是这样的几句话，造成了程小朗的误会？？
“想起来了？”林培说。
“我知道了，有一天放学，我在校门口遇到了一个老同学，我想，这个可能就是他说的男朋友。真是天大的误会。”
“哦？是误会呀？那你找机会跟他解释吧，看起来，他对这件事非常介意。”
“你们在说什么呢？”马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蹿到林培和江橙朵中间，把两个人吓了一跳，林培跟马真迅速地说笑起来，嘻嘻哈哈，江橙朵却陷入无边的心事中去。
跟林培分手，江橙朵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简直乱极了，老天似乎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曾经她以为无望的事情，竟然奇迹般有了生还的希望，但是就在关键的时刻，却又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而粉碎，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相信林培的话，她不相信程小朗会对她有好感，更不可能喜欢她，原因很简单，她没理由引起他的注意，学校里比她优秀的女生数以万计，她没有任何优势能够得到他的青睐，她只是一个没什么情趣，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不喜欢顺服，不容易快乐，阴暗古怪又不够漂亮的女孩，好运没道理落在自己身上。
是的。
江橙朵基本可以确定这些话都是林培为了试探她而编造出来的谎言，可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做？不知道。不知道。是的，不知道。
一下课，张琳就站在高一二班门口张望，看到江橙朵，使劲挥了挥手，江橙朵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走了出来。
张琳神秘地笑笑说：“橙朵，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好。”江橙朵点点头，跟张琳一起向操场方向走去。
平时在音乐教室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江橙朵跟张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往，她突然出现在她班级门口，江橙朵有点奇怪。
“我的事你知道吧？”张琳开门见山地问。
“什么事？”江橙朵问。
“就是……那件事。”
“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
“我跟六班大雄的事。”
江橙朵更加奇怪地看着张琳，张琳看到江橙朵惊讶的目光，知道她真的是不知道，所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呢。”
“到底怎么了？”
“他在追我。橙朵，我不知道该跟谁说这件事，想来想去还是找你。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你说吧。”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这是一场骗局！”张琳恨恨地说。
江橙朵一脸茫然。
“橙朵。我是好心提醒你，你也小心些，六班那帮笨蛋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几个人联合打赌，每人追求一个人，这并不是真心的，只是赌注！我最恨那些拿感情当游戏的人！他们不配谈感情！”
“你是说，大雄在追求你，但是只是因为打赌？”
“就是这么回事。橙朵，我觉得高中生活太无聊了，可怕，人跟人之间突然变得那么复杂。我快压抑得受不了了！”说完这些话，张琳竟然掉下眼泪来。
江橙朵说：“别难过，张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因为大雄在打赌追求你吗？”
“不仅仅是这些。我觉得非常压抑。我现在有点后悔进这所学校，其实我可以念一个中专，那样压力可能小点。可我当时想的太简单，总觉得上重点很有面子，父母也很有面子，可是，为了面子有什么意思？我现在感觉自己的功课根本跟不上，音乐方面也没什么进步，那个疯子能教会我们什么？眼看高一就要过去了，高二，高三，天，我们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如果考不上，我们该怎么办？橙朵，你有没有想过呢？”
张琳的话把江橙朵的共鸣引了出来，她因为这几句话而跟着张琳一起掉了眼泪，这些话又何尝不是她的心里话？只是从张琳嘴里讲出来，她才发现惊人的雷同，高中真是一个可怕的阶段，因为要面临茫然无知的未来，就象要面对命运慢慢掀开的底牌，她们不得不被迫成长，谁都不能停在少年时代不前进，长大成人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她真的抗拒成人世界的种种可怕的传说，可她渴望摆脱目前，她想向哪里飞去，却一点都不知道方向。
那天江橙朵跟张琳在操场上互相哭了一会，然后沉默地离开。也许因为有一样的共鸣，张琳亦会经常在课间的时间来找江橙朵聊一聊，没有什么重要的，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说天气，谈一谈未来等，因为跟张琳的接近，每当高一六班的一帮评审们晃过来拿大雄跟张琳开玩笑的时候，江橙朵总能站在一边微笑地看着远处，她很明白，程小朗并没在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