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机械神甫
大钟鸣一声。
推动杠杆，启动活塞和泵！
大钟鸣两声。
按下按钮，点燃涡轮，发动引擎，注入生命！
大钟鸣三声。
齐声歌唱，赞美欧姆弥赛亚！
……
银河悬臂的边缘，群星的边界，行星瓦利，其上耸立无数凸起的高塔，荒芜从地上蔓延开去。
镜面蒙尘，过度开发的行星始终弥漫尘雾，已经许久没有阳光直接照射，更何况这里是中巢，阳光不是他们能享用的。
巢都世界，帕拉·布里曼神甫照例前往工业区的绝对核心，金属地面上的尘屑围绕他的义肢飞舞，被推开又聚拢。
路边成群结队的工人，换班的和上班的都半死不活，他们衣服表面已经脏污到看不清原色，一块块浆糊一样的东西七零八落地挂在上面。
他们沉默地走动，看到神甫皆是点头示意，更有甚者弯下腰来。
布里曼从来不给予任何回应，作为机械教的神甫，尽管在铸造世界地位一般，但对于这些巢都世界的一般工人来说，宛若神明的他，可以随意决定他们的去向和生死。
金属摩擦声飘向一座工厂，漆黑的大门已经升起，十余个孩子散落在工厂里面，最大的看上去不过十多岁，最小的七八岁，在这地处巢都边缘的冷清工厂，黑色熔炉里的铁浆沸腾，温暖他们的身躯。
听到神甫特有的走路声音临近大门，他们都放下手中的工作，一齐围到穿着红色长袍的神甫面前，如往常一般，布里曼左眼的机械瞳孔收缩，里面映照出不同颜色长短的头发。
“今天的营养粥在下午。”
现在是早晨，每天不定时，会有十多人份的营养粥送到这个工厂里来，巢都对于神甫的尊重当然不限于此，但这些就够了，对于孩子来说，每天多领一份营养粥已经相当满足。
听到神甫机械一般的低哥特语，孩子们垂下眼睑，都散开了，布里曼径自走进熔炉右边的小房间，一个完全由金属护板构成的数据上传室，自从同僚尽数离开这个边缘行星，他就把其他负责操控的设备也挪到这里，形成一个多功能机械中心。
刚才孩子们瘪着的脸随着数据，流过布里曼的脑子，很明显他们的父母并没有给他们安排早餐。
没事的，布里曼身后的机械触手伸出一个接口，插入控制台，下午就有的吃了，他想。
门开了，进入控制室的权限要求并不高，大叛乱以后，所有的机械神甫都结束工作，回到铸造世界，这里只剩他一个人做些重复的数据整理，原地待命。
栗色短发从门后探出，他是刚才那些孩子里看起来最大的一个，“帕拉先生，您昨天说的，要我去下巢送货。”
背对着孩子的帕拉·布里曼思考了一秒，想起来这件事，下巢的某个工人需要一些螺丝来修缮自己的工具，好继续工作。
每个人都需要为帝国创造价值，连螺丝也不例外。
“已经不必了，去工作吧。”
神甫头也不回地说，那个工人昨天突然被腐化，已经被常驻的PDF无害化处理了。
大叛乱刚结束不久，许多世界被直接腐化，即便侥幸逃过一劫，其余尚且稳定的星球也进入动荡时期。
“哦。”
孩子低着头回去了，只要替神甫做额外的工作，就能从他的机械手里领到一颗糖果，如今巢都人人都吃营养粥，糖果是为数不多的享受，光是想着那甜滋滋的干涸味道，他的嘴里便不断生津。
但是工人死了，不需要送货自然拿不到糖果。
如果对方晚一天死就好了，孩子想着。
他回到工厂里埋头做一些重复的工作，比如把一些东西从左边搬到右边，再搬回去。
当初神甫大人告诉他们，只要帮他做诸如此类的简单工作，就能从他这里领到每日一份的餐补。
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工作的，他们没什么不同。
控制室内，只留下一个身影，他背后的三只机械触手在控制台上挥舞。
思律机僧——帕拉·布里曼。
所有人都尊称他为神甫，在巢都的工业区这无可厚非，所有的普通工人都一样，只知道他来自机械教，那他便理应是一个机械神甫。
当初所有同僚被召回，巢都交出每天十多人份的营养粥，让他自己选择。
看着眼前庞大的工人群，他的袍子拖在地上，绕着人们转了一圈，入目皆是愚昧。
一群孩子穿着单薄的破布衣裳挂在队尾，他们在这里挤成一团，互相取暖。
神甫的脚步在此停顿。
既然所有待选的工人都无法理解欧姆弥赛亚的伟大，那选择一批孩子又有何不同。
数据的莹光给布里曼拉上一层阴影。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动，安排日复一日的工作内容。
反正这颗行星经过几轮筛选，已经没有适合加入机械教的基因了，大人小孩都没有资格触碰到宏伟的数据阵列。
听说远在神圣泰拉的伟大帝皇已经平息叛乱，马上就要重整旗鼓，号令人类帝国再次统治银河，彻底清扫混沌势力。
规律的数据流忽然跳动一下。
或许他的那些同事马上就能回归，或者是连同他一起被召回，毕竟他们共事已久。
神甫的动作依旧，刚才的波动转瞬间就淹没在数据洪流之中。
已经存在多年的巢都，其内部犹如齿轮转动，日夜不息。
屋外机器轰鸣渐歇，孩子们都围在门口，一架黑色的推车上面堆满营养粥，他们安分地排在栗色短发的孩子身后，咽口水的声音不时传来。
但谁也没有先伸出手去，他们要等神甫来亲自分发。
屏幕熄灭。
布里曼的意识从控制台回归身体，工作告一段落。
终端闪烁，他用意识查阅新的信息，由巢都传来，没有官方语言的繁冗，上面用一串二进制语言告诉他新总督即将抵达行星。
上一任总督失踪在巢都之外的荒野里，杳无音信，连续几个月没有搜寻到对方的任何蛛丝马迹，直至宣告死亡。
神甫走出房间，身后机械门自动闭合。
孩子们如愿领到他们等了一天的营养粥，贪婪地品尝着。
虽然中巢看不见太阳，但工厂里有时钟，晚上八点，换班的工人挤满街道。当然，帕拉·布里曼神甫不需要夜间工作，他把所有孩子赶出工厂，独自走回巢都分配的房子。
一个靠近巢都核心的温暖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