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混乱的南城，窘迫的衙门
让小吏上了茶，林云也懒得管三人心理活动，开门见山问道：“兵马司日常都负责哪些工作？”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最后由最老成的江广春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南城地面上，缉拿盗匪，捉拿逃军、逃匠、逃役，还有街市斗殴、奸淫赌博和拐卖人口等，都归我们管。”
“除此之外，市集商事纠纷、各类商税征收，火禁、街面沟渠清理，道路维护、人户统计也都归我们管。”
“还有如遇灾年，城外流民涌入乞讨，我们也要妥善处理，以及宫内贵人出行，我们也要组织人做一些洒洗的活计。”
这听着五城兵马司与后世的警局和城管大队职能相差不大。
“如此繁重琐碎，我们的人够吗？”
此言一出，三人脸色都讪讪的，李云一瞧，便知怎么回事。
“说说我们目前的人员配置吧。”
这回换成了阎东飞回答。
“衙门有五百捕役的名额，目前只有三百六十二人，每名捕役最多能配十名帮闲，目前……大部分捕役只有一到两名帮闲。”
这么算，仅是捕役和帮闲，一城兵马司满配就有五千五百人，但实际情况是南城兵马司眼下，加上各部吏员，也只有不到一千人。
“吏员差多少？”
“不算今早大人开革的人，吏员不缺。”
见李云疑惑望来，阎东飞立刻解释道：“吏员是吏部指派，捕役和帮闲才是我们自己招。”
原来如此，吏部虽然也发不出饷银，但指派的吏员不敢辞职，只能咬牙干下去，捕役和帮闲则不同。
“整个南城兵马司，饷银多久没发了？”
“……一年零三个月，过了这个月，就是一年零四个月了。”
欠薪一年多啊，这换后世，早特么罢工了。
接着李云又问了三人的一些情况。
虽然很隐晦，但三人都暗示了衙门内，干活的只有他们三人，其他人都在偷懒。
果然天下没有新鲜事，一个能维持的部门，其中总有一部分人是真的在干活，干整个部门的活。
这种情况是撒不了谎的，只要李云多待几日，谁在干活，谁在偷懒，一目了然。
“对了，本官的两个副手是谁啊？”
本以为能逃过，没想到临到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三人额头隐隐见汗。
想来也是，短短接触，三人便大概看出李云的性格，绝不可能容忍那两位副指挥使。
索性也不是什么秘密，他随便去哪里打听一下，也能得到答案，何苦恶了他。
“回大人的话，其中一位是枣阳郡王妃的弟弟朱义文，另一位是新平郡王妃的哥哥管子峰。”
枣阳和新平都是郡名，用郡名作为封号，历史还得追溯到西晋时期，当时司马家人太多，所以提出用郡名为封号。
李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三人随即告辞离开。
随后李云没有插手任何事务，走遍衙门各个部门，不时点人询问，尽快熟悉着一切。
下衙时辰一到，李云便带着黄亮离开。
是夜，吃过晚食，红苕收拾碗碟下去，张元便悄然入内。
“查到多少？”
从得知要接任南城兵马司那一日起，张元便让暗中潜伏的十人去打听相关事宜。
主要是南城地面上的事，加上今日他从江广春三人口中了解的信息，就能对他目前面临的状况有一个大致了解。
“公子，南城的情况可比扬州复杂多了，这片区域没有达官贵人住着，但他们手底下的人，却都伸了不少触手进来，暗门子、牙行、赌场、酒楼、茶馆，还有江湖帮派。”
“南城兵马司主要营收就是收取头钱，而他们收过一遍后，那些占据该区域的江湖帮派还会收一次。”
头钱就是保护费，自古有之，基本杜绝不了。
“除此之外，那些暗门子、赌场等地方，还会定时给一笔封口费，江湖帮派也会每月给一份银子。”
李云闻言冷笑道：“呵，这么说，南城兵马司是他们养着呢。”
“公子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南城兵马司还算好的，顶多是不作为，那些藏污纳垢之所，当真该死，他们私底下放印子钱，拐卖人口，强买强卖，敲诈勒索，逼良为娼，太多恶事。”
张元语气激愤，李云眼中寒意也是大盛。
“张元。”
“在。”
“你有句话说错了。”
张元闻言眼神一凝，不知哪里有了错处，随即就听李云冷声道：“南城兵马司职责所在，却坐视他们为恶，甚至同流合污，同样有罪。”
“继续查，等我将南城兵马司完全掌控，再一一收拾他们。”
张元领命，躬身告退，临走前留下了一份写在纸上的情报。
这份情报是早先张元等人入神京城后收集的，是有关顺天府尹韩正秋的情报。
京畿重地的兵权，历朝历代是重中之重。
神京城地面上，能够自主调兵的部门有四处。
第一个就是内城中的龙禁尉，只接受皇帝命令，满员三百人，但如今大顺的龙禁尉，不提也罢。
第二个就是顺天府尹，正三品官位，下辖京畿二十四县，可调遣府兵衙役六七千人，并有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虽然很多事情无法做最后决断，却可以直接上殿面圣。
位阶虽然达不到顶尖层次，却权力极大。
第三个就是九门提督，掌皇城九门重地，隶属军部，与顺天府尹权限相当，整个步军巡捕五营加起来，足有三万人，且人员精干，装备精良，非顺天府尹手下人马可比。
第四个就是五城兵马司，如果满员，五城兵马司加上帮闲，也有近三万人。
别管这三万人实际战力如何，俗话说人一上万，人山人海，光是气势，怯弱者观之，都会肝胆欲裂。
不过今日去了一趟南城兵马司衙门，李云自然知道现在的五城兵马司是个什么货色。
五城全部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五千人，不提龙禁尉，顺天府尹，九门提督都位高权重，只有五城兵马司头头是正六品官身。
唯一强就强在直属皇帝，其他衙门没有权力管辖。
闹肯定是要闹的，南城这些毒瘤必须清除，但也必须有个度，不能让永宁帝收不了尾。
也就是那些毒瘤背后之人，最多只能牵扯到什么管事之类的身上，而不能波及那些达官贵人。
不然李云百分百相信，永宁帝到时候会直接放弃他。
他从来不会认为一个有野心的皇帝，会是心慈手软之人。
而这个度的把握，李云在看过顺天府尹韩正秋的情报后，顿时有了主意。
通过张元收集的情报，他发现韩正秋此人虽然风评不畏权贵，廉洁奉公，却不是认死理的刚直之人。
他该怀柔和稀泥时，也毫不犹豫，并且最后能让事件以一个相对圆满的结果落幕。
要知道神京城情况复杂，豪侠无赖、纨绔勋旧，汇集于此，令行不能禁止，浮奢之风弥漫。
历代顺天府尹对此皆头疼不已，而韩正秋能担任顺天府尹五年之久，期间虽然有过波折，但也没出什么岔子，此人很不简单。
所以他只要将确凿罪证交给他，他自然会与背后之人周旋，让事情得到妥善处理。